地輕呼了半聲,然後又死死地咬緊了牙關。疼痛自趾端開始,一點點漫延開,這半邊小腿,終於有了知覺。她瞥了一眼為她療傷的少年,心裡隱約有點不是滋 味。少年膚色微褐,很象是雪原之上,常年被太陽灼燒過的那些吐番人。他看上去比她還小著幾歲,然而雙眸之上似乎籠著一層無色無形的冰霧,被他那雙眼睛瞥過時,總覺得肌膚生寒,便是驕陽勝火,也化之不去。剛才她被葉笑天的“鎖十方”困住,少年用暗器偷襲葉笑天,逼得他撤功回救,他所用的那件暗器,聶千千此刻懷中,便藏著一支。
大約四五年前,白虎堂堂主凌淵曾經前往吐番一行,途中偶然與寒冰門人起了衝突。那寒冰門弟子修為不及他,被他戲弄,忿恨之下使出一件威力極大的暗器。寒冰門弟子慘死,凌淵身受重傷逃回天煞盟。她師父拜火教教主努阿舍從凌淵身上起出了一枚冰稜狀的暗器。凌淵休養了三個月方才痊癒,然而從此背上,便留下了巴掌般大的瘢痕,看了讓人心驚。當時天煞盟上下,大為震驚,多方打聽才得知這個暗器名喚“冰封千里”。仍當年冷慕庭所創,只是在當代掌門人無涯老人手中加入了精煉火藥,配合寒冰門獨步天下的霜燃神功,有鬼神辟易之能。只是這暗器使用頗為不易,略有不慎,便會反噬自身。只是據說一門之中,惟三老以及少掌門尉凌雲可用。
聶千千凝視著少年運功時,稜角分明的雙眉上微微結起的微霜,覺得自己大約已經猜出了此人身份。然而此時被他所救,心中著不是滋味。當年魔教少主沈慕庭化名冷慕庭,在黑道大會上力壓群魁,奪得黑道盟主之位。從此多年來已經達成默契相安無事的黑白二道間,便頻生齟齬。衝突愈演愈烈,最終釀成黑白二道大比拼,雙方死傷慘烈。可沒想到冷慕庭因為與百花宮方舞情和前梁公主蕭飛燕的一段情變,攜蕭飛燕和一些心腹遠遁雪域高原。黑道群豪至此群龍無首,實力大減,被少林蜀山二派逼得走投路,不得不退居西域。西北苦寒,中原人在此處求生實屬不易,不僅要與對中原人滿懷敵意的突厥人党項人吐蕃人抗衡,彼此之間,還時常為了幾頭駱駝幾隻羊而爭搶不休。總算是出了個天煞神君,將這些人重新一統麾下,又領頭信奉拜火教,漸漸融入番民之中,否則這些黑道孑遺,也許早就在一次次內鬨中消亡了。聶千千的阿爸曾經為她說過家中前代人的事,舉家外遷時十口人,百年以降,竟只餘下她阿爸一個。西遷後,曾祖以下,數代都娶胡婦為妻,千千身上,中土人的相貌已是不可辨識。她祖父一代猶有家國之思,到她這裡,留下的只是模糊不清的恨意而己。而這恨意的來由,自然不能不追溯到冷慕庭身上,也不能不傳到現在的寒冰門身上了。
此時少年收功而起,道:“你自己走幾步試試吧,應是無礙了。”
“是寒冰門的尉少掌門麼?”聶千千突然喝問道。
少年微挑了下眉頭,略帶點自嘲地笑道:“我原以為我門中之事,外人無從得知呢!”
“照說呢,奴家是該向少掌門道謝的,只不過奴家主人有話,我天煞盟人不得領寒冰門的恩惠,奴家呢,便也只好失禮了。”
聶千千似笑非笑地說完這番話,拔起身來。
尉凌雲搖頭道:“其實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葉笑天逮住,不能算是我救你。”
聶千千再狂妄十倍,也不至於孤身入洛,在街頭張揚。她其實先是發覺被尉凌雲追蹤,擺脫不掉,因為行險在街頭施展幻術,本來是打算藉機遁去的。只是運氣也太糟了點,正趕上了葉笑天在場。
“唉,今日才知天下英雄何其之多,奴家當真是自尋死路來了。”她悠悠嘆了一聲。
尉凌雲搖頭道:“你幻術很厲害,葉笑天能破,我不能。”
“真的?”她面上神情乍驚又喜,“少掌門不是騙奴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