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撇撇嘴,突然身後有人問道:“方公子,此畫如何?”
方錚驚然轉身,見眼前站著一位四十多歲年紀的中年儒士,頭系文士方巾,身著玄色長衫,腳穿一雙略顯破舊的布鞋,臉型方方正正,一雙眼睛銳利而有神,彷彿一眼能洞穿別人的心靈,頜下一綹長鬚,修剪得頗為整齊。
方老爺輕輕扯了方錚一下,道:“孽子,還不快拜見陳夫子!”
方錚趕緊長揖道:“學生方錚,拜見陳夫子。”
陳夫子微一擺手,繼續問剛才方錚沒回答的問題:“方公子,此畫如何?”
方錚有點心虛,大學學過那麼多東西,偏就沒學過國畫,叫他如何評論?總不能說我見你這畫不咋地,到處都是敗筆,沒有一處勝筆,拿到街上估計賣不出好價錢,還是別掛出來現眼了吧?
真這麼說了,方錚那崇尚家庭暴力的老爹很可能會當場飽以老拳。
沒辦法,胡謅吧。
方錚絞盡腦汁,想出了幾句前世通用的萬金油,隨即道:“此畫非常不錯,學生觀之,此畫形神兼備,氣韻生動,頗為不俗,更且意境深遠,引人長思,乃是一副不可多得之好畫也。”幸好是中文系出身,掉文袋子不算很難,方錚說到最後,自己也搖頭晃腦起來。
這畫掛在他家前廳裡,剛見面又急切想知道方錚對這畫的評價,傻子都猜得到,這畫肯定是出自陳夫子他本人之手。反正大唱讚歌是絕對錯不了的。
誰知陳夫子本來笑吟吟的,越聽臉上的表情就越失望,方錚話音剛落,陳夫子便搖頭嘆息不已。
方錚一楞,心道我沒說錯話吧?回想了一遍,句句都是好話呀,莫非誇得不夠狠,陳夫子不滿意?這傢伙虛榮心也太強了吧?我要真把你往死裡誇,你好意思受下?
陳夫子嘆息著開口道:“知音難求啊!三年前,我聞突厥屢屢犯境,城池時遭擄掠,而我華朝卻懦弱懼敵,軍隊一退再退,毫無鬥志。朝堂之上,黨爭愈烈,官場之中,貪墨成風,市井之下,百姓流離。我華朝泱泱大國,眼看即將淪入外族之手,屆時百姓更將苦不堪言。可恨本人一介貧苦書生,進則曲高無人作和,退又不忍獨善其身,鬱憤之下,遂作此畫,聊以堪慰,可惜眾人都不明白,只是交口稱讚畫技,絕口不提其中深意,我朝文士,麻木至斯,可憐可嘆!”
方錚聽了個糊里糊塗,大概知道陳夫子作這畫是憂國憂民,還帶點懷才不遇的意思。
方錚暗自搖頭,文人,都是這酸脾氣,作個畫又能如何?能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嗎?能將突厥鐵騎拒之國門之外嗎?與其在家中長吁短嘆,不如去邊塞參軍抗敵呢,看來這陳夫子是屬於書呆子型別的,而且還是憤青型書呆子。這種書呆子發病的症狀就是沒事坐在家裡憂國憂民,時刻沉浸在自己的危機意識中。
陳夫子盯著方錚道:“方才我見你目注此畫,欲言又止,不知方公子你有何高論?”
這傢伙是存心找茬兒吧?方錚恨恨的想,我有高論的話,幹嘛還來拜你為師?古代的老師跟學生說話都這麼謙虛嗎?
方老爺在一旁著急了,自己的兒子他最清楚,高論?這小子連謬論都憋不出。萬一這小子不懂裝懂,胡說八道,今兒拜師這事肯定得泡湯。
方老爺趕緊打岔道:“陳夫子,老夫今日帶犬子特意來府上拜師,這學問上的事,不如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教給他?”
方錚感激的看了老爹一眼,到底是自家人,真仗義!
陳夫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接下來就開始走拜師程式了。
方老爺命方錚拜了孔聖的畫像和牌位,又在陳夫子面前跪下磕頭,然後揭開漆盤上的紅布,恭敬的送了過去,漆盤上面放著六樣物事:肉條,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