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午飯時間,車直接開到了飯堂門口。大部分的官兵都已經吃完飯陸陸續續往外走了。一雙紅色運動鞋,一條緊身牛仔褲,一件上面印著切格瓦拉頭像的T恤,一頭飄逸的長髮,背挎一個黑色的旅行包,讓我在服裝一致,髮型一致的人群中顯得非常扎眼。大家紛紛扭頭看我,緊張的我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我低著頭跟著那人一路走進飯堂,坐在一張擺著幾盤菜的桌子前。他問我,你來時帶碗筷了沒?我沒有帶著碗筷到處走的習慣,事實上我身上的包裡只有兩雙襪子、幾條*、一件T恤和另一條緊身牛仔褲。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後,他說,這裡吃飯都是自己帶碗筷。說完讓炊事班的同志從裡面拿出一副碗筷說,這頓飯就先用這個吧,米飯在那邊,不限量,管飽。據我推測,他總要對我強調他們可以讓我吃飽是基於兩個想法,一是從我及我們家人的穿著以及言語神色之間流露出來的氣質,他感覺到我們一定來自貧困的農村,生活內外交困,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二是他以為我是因為覺得,跟著組織有飯吃,才來的部隊。這兩種想法顯然都是不正確的,雖然我們家條件算不得好,卻也不是很差,訂的有些低的四菜一湯的小康水平還是達到了,這點從我吃膩了肥肉就能看得出來。當然了,這點著實沒有強調和炫耀的必要。我在意的是他的第二種想法,雖然我說不出來為什麼來部隊,但我可以確定絕對不是為了有飯吃。似乎是為了無聲的反抗他的說法,我只打了小半碗米飯,吃完便放下筷子說自己吃好了。他正在吃第二碗被他壓得很瓷實的白米飯,邊吃邊說,吃飽啦,稍等一下,我吃完這碗再喝點湯就帶你去一營。
在十五號駐著好幾個團,每個團都有各自不同的專業,這裡所說的專業主要是以手中的裝置區分。比如三團,就是以光學測量為專業的團站,四團——也就是後來白芷所在的團——是以雷達測量為專業。這裡的團都不大,每個團下轄幾個營級單位,每個營——營的另一個稱呼是“隊”——管著一兩臺裝置和三四十號人。
帶我來到一隊,把我交代給一個姓鄭的隊長,他就離開了。鄭隊長帶著我來到一個大房間,房間擺著四張制式床,其中一張上面沒有床鋪,鄭隊長叫房間裡的一個一年兵找了一床被褥來鋪好,這就是我睡覺的地方了。加上我,房間裡住著四個人,一個二級士官、一個一級士官,還有一個就是剛剛幫我找被子的一年兵,我們兩的床是並在一起的,他就睡在我旁邊。他問我,是不是西安畢業的。我說,你怎麼知道。他指了指我的頭髮說,這是西安正在流行的髮型,我家就是西安的。對於西安這個城市,我一直很有好感,去過北京、深圳等城市,我覺得西安穩重而且內斂,人在其中覺得很舒服。我們的感情頓時近了很多,我知道了他名叫黃柏,家在西北大學。二級士官翻了個身,吧嗒了幾下嘴,以此表達對我們竊竊私語的不滿,黃柏悄聲說,睡吧。剛一說完就傳來細弱的鼾聲。
我們所住的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正午的太陽不停炙烤著房頂樓板,太陽散發出來的熱氣透過樓板嘩啦啦往屋裡流,窗戶開著,沒有一絲風,外面既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熱量從地表蒸騰而上,地面好像都要燃燒起來,吊在天花板上的風扇轉的飛快,晃晃悠悠的,感覺隨時都要飛下來插到我頭頂上。又熱,又擔心風扇會削掉我的腦袋,這種狀況下實在很難睡得過去。
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到幾聲哨音,緊接著有人在樓道里大喊一聲“起床啦!”房間裡的人立即從床上翻身下來,開始穿衣穿鞋,端著臉盆去洗漱。我也跟著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去水房洗了把臉。又聽到哨音和“業務學習”的喊聲。鄭隊長來到我們房間,讓二級士官帶著我到辦公樓見政治處主任。路上,我問他,政治處主任是個多大的官,他說是團裡的常委,官不算小。儘管我對官員的感覺向來不好,但卻沒法不緊張害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