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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樣地濫下註解?

究竟是那一國的Academia④呢?我不知道。自然,看作法國的翰林院,是萬分近理的,但我們也不能決定蘇聯的大學院⑤就“不會為帝國主義作家作選集”。倘在十年以前,是決定不會的,這不但為物力所限,也為了要保護革命的嬰兒,不能將滋養的,無益的,有害的食品都漫無區別的亂放在他前面。現在卻可以了,嬰兒已經長大,而且強壯,聰明起來,即使將鴉片或嗎啡給他看,也沒有什麼大危險,但不消說,一面也必須有先覺者來指示,說吸了就會上癮,而上癮之後,就成一個廢物,或者還是社會上的害蟲。

在事實上,我曾經見過蘇聯的Academia新譯新印的阿剌伯的《一千一夜》⑥,義大利的《十日談》⑦,還有西班牙的《吉訶德先生》⑧,英國的《魯濱孫漂流記》⑨;在報章上,則記載過在為托爾斯泰印選集,為歌德編全集——更完全的全集。倍爾德蘭不但是加特力教⑩的宣傳者,而且是王朝主義的代言人,但比起十九世紀初德意志布林喬亞{11}的文豪歌德來,那作品也不至於更加有害。所以我想,蘇聯來給他出一本選集,實在是很可能的。不過在這些書籍之前,想來一定有詳序,加以仔細的分析和正確的批評。

凡作者,和讀者因緣愈遠的,那作品就於讀者愈無害。古典的,反動的,觀念形態已經很不相同的作品,大抵即不能打動新的青年的心(但自然也要有正確的指示),倒反可以從中學學描寫的本領,作者的努力。恰如大塊的砒霜,欣賞之餘,所得的是知道它殺人的力量和結晶的模樣:藥物學和礦物學上的知識了。可怕的倒在用有限的砒霜,和在食物中間,使青年不知不覺的吞下去,例如似是而非的所謂“革命文學”,故作激烈的所謂“唯物史觀的批評”,就是這一類。這倒是應該防備的。

我是主張青年也可以看看“帝國主義者”的作品的,這就是古語的所謂“知己知彼”。青年為了要看虎狼,赤手空拳的跑到深山裡去固然是呆子,但因為虎狼可怕,連用鐵柵圍起來了的動物園裡也不敢去,卻也不能不說是一位可笑的愚人。有害的文學的鐵柵是什麼呢?批評家就是。

九月十一日。

補記:這一篇沒有能夠刊出。

九月十五日。(收入《準風月談》)

①穆木天(1900—1971)原名敬熙,筆名穆木天,吉林伊通人,現代作家、翻譯家。早年留學日本,攻讀法國文學。回國後曾在中山大學、吉林大學任教。1931年在上海參加左聯,參與發起中國詩歌會。著有《旅心》、《法國文學史》等,譯有《巴爾扎克短篇集》等。

②樓即樓適夷(1905—2001)原名錫椿,一名建南,浙江餘姚人,現代作家、翻譯家。早年在上海做學徒。1928年入上海藝術大學,加入太陽社。次年留學日本,專攻俄羅斯文學。1931年回國,加入左聯,曾任左聯黨團成員。著有《掙扎》、《活路》等,譯有《在人間》、《高爾基文藝書簡集》等。這裡提到他翻譯的《二十世紀之歐洲文學》,系蘇聯弗裡契原著,上海新生命書局1933年出版。

③魯易倍爾德蘭即路易斯·貝特朗(LouisBertrand,1807—1841),法國作家。其散文詩《夜間的加斯帕》對波德萊爾、馬拉美產生重大影響,成為象徵派詩人靈感的源泉。

④Academia拉丁文:學院、科學院。這裡指法蘭西學院(AcadémieFran?觭aise),舊譯法國翰林院。

⑤蘇聯的大學院即蘇聯科學院(АкадемияНаукСССР)。

⑥《一千一夜》即《一千零一夜》,又譯《天方夜譚》,阿拉伯民間故事集。

⑦《十日談》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短篇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