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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珠,立地做官”的人,這一種玩意兒,實在已不足以昭大信於天下:令人辦事有點為難了。

不過,尤其為難的是忠厚文學遠不如謠言文學之易於號召讀者,所以須有才能更大的作家,如果一時不易搜求,那刊物就要減色。我想,還不如就用先前打諢的二醜掛了長鬚來唱老生戲,那麼,暫時之間倒也特別而有趣的。

十一月四日。

附記:這一篇沒有能夠發表。

次年六月十九日記。

(原未刊出,後收入《準風月談》)

①強水即鏹水,具有強腐蝕性的濃硝酸、濃鹽酸等化學品的俗稱。

②什麼外史也不再做下去“外史”指楊邨人以筆名柳絲在《大晚報·火炬》上發表的詆魯迅的《新儒林外史》,刊出第一回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③《殺子報》京劇傳統劇目。敘述寡婦徐氏為與和尚偷情,殺子後遭冤魂追索的故事。過去作為“淫戲”曾被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禁演,1949年後也被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列入禁演劇目。

④《三孃教子》京劇傳統劇目,根據明人《雙官誥》傳奇改編。敘寫士人薛廣之妾含辛教子之事,最後兒子得中狀元,被詐傳已死的薛廣也獲功名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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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糊塗

因為有人談起寫篆字,我倒記起鄭板橋①有一塊圖章,刻著“難得糊塗”。那四個篆字刻得叉手叉腳的,頗能表現一點名士的牢騷氣。足見刻圖章寫篆字也還反映著一定的風格,正像“玩”木刻之類,未必“只是個人的事情”:“謬種”和“妖孽”就是寫起篆字來,也帶著些“妖謬”的。

然而風格和情緒,傾向之類,不但因人而異,而且因事而異,因時而異。鄭板橋說“難得糊塗”,其實他還能夠糊塗的。現在,到了“求仕不獲無足悲,求隱而不得其地以竄者,毋亦天下之至哀歟”②的時代,卻實在求糊塗而不可得了。

糊塗主義,唯無是非觀等等——本來是中國的高尚道德。你說他是解脫,達觀罷,也未必。他其實在固執著,堅持著什麼,例如道德上的正統,文學上的正宗之類。這終於說出來了:——道德要孔孟加上“佛家報應之說”(老莊另帳登記),而說別人“鄙薄”佛教影響就是“想為儒家爭正統”,原來同善社的三教同源論早已是正統了。文學呢?要用生澀字,用詞藻,穠纖的作品,而且是新文學的作品,雖則他“否認新文學和舊文學的分界”;而大眾文學“固然贊成”,“但那是文學中的一個旁支”。③正統和正宗,是明顯的。

對於人生的倦怠並不糊塗!活的生活已經那麼“窮乏”,要請青年在“佛家報應之說”,在“《文選》,《莊子》,《論語》,《孟子》”裡去求得修養。後來,修養又不見了,只剩得字彙。“自然景物,個人情感,宮室建築,……之類,還不妨從《文選》之類的書中去找來用。”④從前嚴幾道從甚麼古書裡——大概也是《莊子》罷——找著了“么匿”⑤兩個字來譯Unit,又古雅,又音義雙關的。但是後來通行的卻是“單位”。嚴老先生的這類“字彙”很多,大抵無法復活轉來。現在卻有人以為“漢以後的詞,秦以前的字,西方文化所帶來的字和詞,可以拼成功我們的光芒的新文學”。⑥這光芒要是隻在字和詞,那大概像古墓裡的貴婦人似的,滿身都是珠光寶氣了。人生卻不在拼湊,而在創造,幾千百萬的活人在創造。可恨的是人生那麼騷擾忙亂,使一些人“不得其地以竄”,想要逃進字和詞裡去,以求“庶免是非”,然而又不可得。真要寫篆字刻圖章了!

十一月六日。

(原刊1933年11月24日《申報·自由談》,後收入《準風月談》)

①鄭板橋即鄭燮(1693—1765),字克柔,號板橋,江蘇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