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的詩》(雲裳編),1934年1月上海開華書店出版《女作家詩歌選》(張立英編),都收入了她的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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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聾而啞
醫生告訴我們:有許多啞子,是並非喉舌不能說話的,只因為從小就耳朵聾,聽不見大人的言語,無可師法,就以為誰也不過張著口嗚嗚啞啞,他自然也只好嗚嗚啞啞了。所以勃蘭兌斯①嘆丹麥文學的衰微時,曾經說:文學的創作,幾乎完全死滅了。人間的或社會的無論怎樣的問題,都不能提起感興,或則除在新聞和雜誌之外。絕不能惹起一點論爭。我們看不見強烈的獨創的創作。加以對於獲得外國的精神生活的事,現在幾乎絕對的不加顧及。於是精神上的“聾”,那結果,就也招致了“啞”來。(《十九世紀文學的主潮》第一卷自序)
這幾句話,也可以移來批評中國的文藝界,這現象,並不能全歸罪於壓迫者的壓迫,五四運動時代的啟蒙運動者和以後的反對者,都應該分負責任的。前者急於事功,竟沒有譯出什麼有價值的書籍來,後者則故意遷怒,至罵翻譯者為媒婆②,有些青年更推波助瀾,有一時期,還至於連人地名下注一原文,以便讀者參考時,也就詆之曰“衒學”③。
今竟何如?三開間店面的書鋪,四馬路上還不算少,但那裡面滿架是薄薄的小本子,倘要尋一部巨冊,真如披沙揀金之難。自然,生得又高又胖並不就是偉人,做得多而且繁也決不就是名著,而況還有“剪貼”。但是,小小的一本“什麼ABC”④裡,卻也決不能包羅一切學術文藝的。一道濁流,固然不如一杯清水的乾淨而澄明,但蒸溜了濁流的一部分,卻就有許多杯淨水在。
因為多年買空賣空的結果,文界就荒涼了,文章的形式雖然比較的整齊起來,但戰鬥的精神卻較前有退無進。文人雖因捐班或互捧,很快的成名,但為了出力的吹,殼子大了,裡面反顯得更加空洞。於是誤認這空虛為寂寞,像煞有介事的說給讀者們;其甚者還至於擺出他心的腐爛來,算是一種內面的寶貝。散文,在文苑中算是成功的,但試看今年的選本,便是前三名,也即令人有“貂不足,狗尾續”之感。用秕穀來養青年,是決不會壯大的,將來的成就,且要更渺小,那模樣,可看尼采所描寫的“末人”⑤。
但紹介國外思潮,翻譯世界名作,凡是運輸精神的糧食的航路,現在幾乎都被聾啞的製造者們堵塞了,連洋人走狗,富戶贅郎,也會來哼哼的冷笑一下。他們要掩住青年的耳朵,使之由聾而啞,枯涸渺小,成為“末人”,非弄到大家只能看富家兒和小癟三所賣的春宮,不肯罷手。甘為泥土的作者和譯者的奮鬥,是已經到了萬不可緩的時候了,這就是竭力運輸些切實的精神的糧食,放在青年們的周圍,一面將那些聾啞的製造者送回黑洞和朱門裡面去。
八月二十九日。
(原刊1933年9月8日《申報·自由談》,後收入《準風月談》)
①勃蘭兌斯(GeorgeBrandes,1842—1927)丹麥文學批評家。著有《十九世紀文學主潮》等。
②罵翻譯者為媒婆見1921年2月《民鐸》雜誌第2卷第5號所刊郭沫若致李石岑函,其謂:“我覺得國內人士只注重媒婆,而不注重處子;只注重翻譯,而不注重產生。”
③“衒學”賣弄學問。
④“什麼ABC”指某一方面的入門書。
⑤“末人”指平庸、渺小、無創造力的人。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序言》裡寫道:“……地也就小了,在這上面跳著末人,就是那做小了一切的。他的種族是跳蚤似的除滅不完;末人活得最長久。”(譯文見《魯迅譯文集》第10卷)
新秋雜識(二)①
八月三十日的夜裡,遠遠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