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背完功課時,已經很晚了。外面下了瓢潑的大雨。
這是有一次下雨時,德鳳吹過的一首曲子,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微微嘆息說:“夢斷美人沉訊息,”隔一會無心又說:“去住彼此無資訊。”
我記下了這首曲子,也記得德鳳的無奈,無心的憐憫。
曲聲哀幽纏綿,以前我是吹不好這樣的曲子的,德鳳總是說,:“轉承之處太生硬。”不是技術上的生硬,使情緒上的生硬,而現在卻信手拈來。
德鳳說:“什麼時候,你心裡有了纏綿,你就真正出師了。”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纏綿。
不可纏綿的纏綿,於是哀怨更深。
十三靠在椅子上,輕聲說:“初九,這曲子讓人想流淚。”
後來是十四阿哥來說我才知道那一天阿哥們都聽見了,他進門就問:“十三哥,昨晚的簫是誰吹的?”
“我吹的。”胤祥替我遮掩。
還好除了十四阿哥,沒有人提這件事。甚至連四阿哥都沒問一個字,當然他連看都不看我,只能說萬幸。
我要隨蓉月回王府來和十三告別。胤祥的眼睛仍然包著。微笑對我說:“以後即使不看你,一聽你的聲音就認得出。”他是我此次宮廷之行最好的收穫。
宜妃娘娘對福晉說:“我近來只覺得缺個得力的人,等過了年,把那個叫初九的丫頭送進來吧。”福晉答應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還收穫了一種不一樣的命運。
再入宮牆
福晉把我的額娘叫進王府,不外乎說一番話,天大的恩典,準備準備之類的話。可是我的額娘是含著淚走的。
全府都知道我要進宮了,一時之間我成了紅人。我惟有裝我的敦厚淳樸,更加小心的生活。
蓉月倒沒說什麼,只是抱怨又要找丫頭。後來對我說:“你是我的人,以後宮裡的事,你得常告訴我些。”我裝白痴無辜的看她。
她無奈嘆氣:“罷了,要是海棠進去只怕還中用些。”
快過年了,我才回家去,等開了春進宮。初九的身份低,不過是參加一年一度的宮女甄選。
我的額娘從我進了家門就哭:“原先指望,在王府長長久久的,日後找個近便的嫁了,我也放心你死去的阿瑪也放心。這可怎麼好?去了那裡。咱們無權無勢,有了禍事誰能救你。”
宋嬸也在一旁跟著抹淚:“嫂子莫哭了,到了歲數也就出來了。”
彷彿我是去坐牢。她們是真心的擔心我,一點也沒有讓我去爭個榮華富貴回來的意思,只盼著我能平安。小民百姓,求個平安也如此不易。我不想被操縱。可是我卻躲不開。
如果早逃跑,大約也沒有這樣的麻煩。現在更是走不了了,待選的旗人女兒私逃失蹤,這一院子人都是罪過。
富貴就站在院中,憨厚笑容。大約他就是我額娘心裡的近便人,我會嫁給他吧。
他說:“迦葉寺每個月總有師傅來送銀子。”是德鳳派人來的。
我要去看德鳳,富貴他送我過去,在寺外等著我。
德鳳開始唸經了,我在他身邊坐下,靜靜地聽。他念完了才看我微笑。
“您是無心師傅,還是德鳳師傅。”有些恍惚,我已經不能從笑容裡分辨他們。
“我想知道,無心是如何從這些經書裡到底看到了那些事。”他輕輕地說。我忽然覺得他也許知道很多事。
我跪在他的面前“師傅,我要進宮了。”
他靜靜地看我“你是誰?夏末,還是初九? ”我呆呆看他,卻開不了口。我是誰?我是夏末,還是初九?我不知道。
他微笑了,像佛壇旁的蓮花,美麗而沉靜。“無心說等你知道了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