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空半座溫府”這件事上,柳八斛勁頭十足,底氣十足。拿古玩行裡玩膩了的伎倆去對付一無所知的溫府,簡直比撣灰還容易。
溫府迎來了老商人柳八斛的暗算……
紅日西沉,燈火初上,溫府還迎來一位尊貴的客人。
四人輦,七寶玻璃宮燈。排場很小,卻遮不住九公主渾身寶氣,裙褶衣袂上的金線銀線在燈影下熠熠閃閃,她來探薛思。溫雄殷勤備至,親自為公主引路:“不知公主大駕降臨,有失遠迎,惶恐惶恐。”
“免。薛思傷得重嗎?”九公主叩著輦催促:“走快些,菜都要涼了。”
溫雄便把薛思的情形略講幾句,話音落在後頭:“公主,他想您想得緊!今天還朝我訴苦,說,十天半個月怕是下不了床,沒法到別館去陪伴公主,薛思滿懷惆悵……”
作兄弟要仗義,溫雄一路講,一路誇,把薛思對九公主的那片痴心誇了個海枯石爛。他站在合歡院門口,目送九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合歡樹婆娑陰影中。溫雄暗道:薛弟,為兄今天這份誇讚的功勞,你改日得好好物色個美人來謝哈!
七八位隨行婢女拎著食盒魚貫而入,阿寬不知她們是何來頭,伸臂要阻。胖叔一看,哎呦!這是哪路神仙乘雲駕霧路過長安?好大的風!竟然把九公主吹到溫府了。
“公主,大郎他正在吃飯,您先到廳上歇歇?”胖叔帶著眾人施禮,他額頭手心全都冒出汗水,彎腰把公主往大廳引。
“不必。”九公主看都沒看旁人,問準薛思所在,皓腕半轉,推開了屋門。
薛思咬著小銀勺逗春孃的輕佻舉動嘎然而止。
齒間一鬆,勺子叮噹落入托盤中。薛思嘴角勾起笑容,眉毛揚起來,歡悅地喚道:“公主,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層層疊疊團錦裙裾掃過榻前,將渾身縞素的丫鬟掃到一邊去。薛思娶了個女人她知道,薛思娶這個女人來哭喪她也知道。九公主看來,柳春娘只不過是名尋常丫鬟,她壓根從未將此丫鬟放眼裡。在溫府,公主眼中只有一人——薛思。
春娘默默退到旁邊,垂手觀望一群衣飾華麗的婢女湧進屋子。她們手捧銀盤,齊刷刷跪成兩排,舉著碗碟、佳餚、藥匣,供九公主任意取用。碗蓋開啟,五碗做成五種顏色,是黃韭、蓼芽和春蒿配以時鮮蔬菜做的春餅。碟中皆珍饈,辛香飄進春娘鼻子裡,色味俱全。
“小無邪,傷得重麼?”公主撫上他的眉骨。閱人無數,蓄養門客無數,偏生只有薛思一人敢放開膽子來待她。若論痞氣與壞模樣,讀多了聖賢書的呆子們自不能及。若論體貼纏綿小意奉承,他亦有所長。一日不見,當真如隔三秋呢……
薛思握住九公主的玉指緩緩摩挲,笑道:“重,重極了。可是公主一進門,我恨不得明日就結疤下床,生龍活□馬到別館去找公主。”
“既然這樣,我小住幾日,如何?”九公主努嘴指指滿盤佳餚,說:“新聘來五個坑飪,做菜都別有一番風味,只打算留用三名,難以取捨。平常你最會品菜,又深知我的胃口,想叫你嘗一嘗幫我拿主意,我只當你在別館呢,喊了小半天都找不到你。這才知道我的小無邪負傷在榻,緊趕著過來看看。”
薛思隨即吻了九公主的手。這一幕映入春娘眼簾,比貓爪撓上幾道血痕還難受。
她低頭,默唸著“我不是嫉妒,是出於正妻應有的尊嚴,是出於恪守婦道。”夫君在外面追求公主是夫君的事,她不該干涉。夫君若將公主領進家來,仍不是她的事。但,公主不請自來,而且要求住在夫君屋子裡……這種事,這種關乎後宅、關乎夫君名聲的事,天經地義屬於她管。
在溫府合歡院內,小主母柳春娘不允許九公主不守婦道。但凡試圖敗壞夫君清譽的女子,都應該趕出去。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