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只是注視著漆萍。在看見漆碗的修復成果時,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這個漆碗只是新手級別的文物,損壞程度和修復難度都不太高,基本沒法真正體現她的實力。但即使如此,五星修復也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它要求修復師極其堅實的基本功,每一個細節都必須紮紮實實,一點錯誤也不能犯。
漆萍就做到了,做得還很遊刃有餘,顯然她離家出走這二十多年,的確都不是白費的。
他說:“您……”
他的話剛剛出口,就被漆萍先一步打斷了。她注視著蘇進,臉上帶著一種非常奇妙的表情:“這個遊戲的專業指導有幾個人?”
蘇進一怔,先回答她的問題:“現在的話只有我一個。”
“你一個?”漆萍突然睜大了眼睛,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著蘇進。她緊接著問道,“做了多久了?”
蘇進說:“還不太久,去年年底開始的,祖夫人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的話隨時都可以提出來。”
漆萍似乎已經很久沒聽過“祖夫人”這個稱呼,她下意識地瞥了祖洪林一眼,卻沒有反駁。祖洪林也意識到了,突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傻笑了起來,這樣子,哪裡還像周離口中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將軍。
漆萍當仁不讓地說:“這個遊戲挺有趣的,我再看看。幼靈,你再給我講講。”
謝幼靈自從看見那個五星後,就對這位“老朋友”完全的刮目相看了。一聽漆萍的話,她立刻連連點頭,小狗腿一樣跑過去,跟她講起遊戲裡別的細節來了。
蘇進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這才知道,在他沒有關注的時候,郭天他們做的事情比他想象中還多……
突然,蘇進一側頭,看見祖洪林在對他使眼色,又向外偏了偏頭。
兩人走出病房,來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祖洪林行走時還需要拐杖,但步履已經很穩了。
蘇進收回想要攙扶的手,祖洪林對此非常滿意:“呵呵,不用擔心,老頭子我還是可以多活幾年的。”
從最初見面時起,蘇進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對他就一直有一種尊敬之心。這時,他也發自內心地說道:“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祖洪林笑了起來,他搖搖頭說:“長命百歲什麼的,估計是不成了,年輕時受傷太多了。不過到現在,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他抬起頭,透過窗戶看著庭院中央的綠樹,陽光灑落下來,照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了。
蘇進注視著他的側臉,突然問道:“祖爺爺,漆奶奶離開你,一去二十多年不回來,你……”
他說到這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他覺得自己有些冒犯,但內心裡的確有些介意。
祖洪林轉頭看他。
他已經非常蒼老,與時髦的漆萍看上去甚至不像是同齡人。然而他的眼眸在陽光的照射下幾乎透明,完全不像普通老人那樣茫然混濁。
祖洪林面帶微笑地注視著蘇進,補完了他的話:“你覺得我應該被傷了心,應該對她冷漠以待,不再把她當成自己的愛人以及親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進辯駁,但很快又再次頓住了。他發現他內心深處,的確是這樣懷疑的。
祖洪林笑了笑,彷彿看穿了他的內心:“當然會,怎麼可能不會。”
蘇進一怔,抬頭看他。
祖洪林用拳頭擂了擂自己的心臟,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拋下我和兒子一去不返,連個電話也沒有,連封信也沒有,怎麼可能不怨恨?”
蘇進的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了什麼,他透過祖洪林的身體看向他的後方,發現漆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與謝幼靈的對話,走到病房門口,正怔怔地看著祖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