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人。這個人的容貌在慢慢地發生變化,變化的過程非常自然,假如停下來,這種變化是不會被人察覺的——然而變化始終不停,一直這麼變下去,最終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經過700多個瞬間的過渡,第一張臉完全轉變為最後一張臉,兩張臉之間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但在觀看他們變化的過程中,誰也沒覺得這種變化是突兀的。
第一張臉屬於名叫曾延的死者,而最後那張臉,是楊君他們所熟悉的斯華的臉,也是關山傑的臉。
“你們看出來了嗎?”楊君問。
“嗯。”另外兩人點了點頭。
“說說你們的想法。”楊君按捺住心頭剛剛閃過的更加令人窒息的念頭,將頭轉向江闊天和東方。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江闊天說,“我們調查的是同一個案件,這已經沒有疑問了。這個案件的核心就在聚水坳關山傑身上。2002年中,關山傑去斯華的心理治療中心治療自閉症,因為容貌上的相似性,激發了斯華的靈感。斯華是個新納粹主義分子,一直堅持自己的理論。在他的理論中有這樣一句話,也可以說是他的核心理念:‘人的個體生命是沒有意義,生命存在的意義在於承擔種族進化鏈中的一個環節,承前啟後,使種族生命不斷進化。因此,種族的利益要遠遠高於個體生命。為了達到種族進化的高速和高質量,可以犧牲少數個體生命。’關山傑的出現給了斯華的靈感,他設計了一個模式來實踐他的理論——首先,他找到自己的另一名患者,姑且稱之為A。透過計算和推演,他測算出從A的容貌過渡到關山傑的容貌之間需要的人數,現在我們知道,這個人數是700多人——這點也相當神奇,從照片上看,A和關山傑的容貌沒有任何共同之處,居然能夠實現這種過渡,也虧他想得出來。
“由於關山傑長期與世隔絕,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這給他的實驗提供了便利。他先讓關山傑隱藏起來,讓A代替關山傑在聚水坳出現,同時讓另一名患者阿南隨行拍攝A的一舉一動,形成資料以供後來者學習。之後,他從全國各地蒐羅了700多名符合過渡各階段的人,因為既要實現過渡,又必須讓過渡的過程不為人所察覺,所以,從2004年1月開始,第一名死者曾延開始代替A,以關山傑的名義出現——他的關山傑身份只維持了一天,隨後便被第二名死者代替,依此類推。由於相鄰的兩名死者之間容貌差別不大,而人的容貌總是在不斷變化之中,加上阿南拍攝的資料已經先期讓每個死者接受了訓練,所以沒有任何人發現這點。每天的關山傑都不是同一個人,如此一直持續了兩年,真正的關山傑替代了最後一名死者,斯華的試驗到此為止。因此他才會在論壇首頁留下“兩個陌生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兩年”這樣一句話,在拋屍現場留下的階梯形圖案和箭頭,也都暗示了這種遞進關係。”江闊天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即使在說完之後,仍舊不能平息這個發現給他帶來的震撼。許多細節他都來不及考慮,面對這樣一個前所未見的犯罪核心模式,他覺得一切細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創意本身——這是個過於大膽,甚至理想主義的創意,它的完成需要很多條件的支援,而要破壞它卻非常簡單。斯華能想到這樣一種犯罪模式,已經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更讓人覺得可怕的是,他居然真的實現了這種犯罪。他現在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他感到自己是一場平等智力較量中的失敗者,這讓他很不是滋味。
聽他說完之後,東方和楊君沉默了一會。江闊天所說的模式,也正是他們所想到的,現在親口聽到有人說出來,原本停留於腦海裡的模式瞬間立體和真實起來,形成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為了驅散這種壓迫的感覺,東方輕輕吐了一口氣:“你說的這種模式,應該是錯不了了。但是在具體的實施上,我還有不同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