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謝三娘開始大放悲聲。李繼山更是一臉的沮喪。再看巧珍,先是兩眼直勾勾的,然後突然揮起拳頭,咬牙切齒地朝自己腹部打去,打夠了,又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泣起來。
謝三娘躲在家裡抹了兩天的眼淚後,毅然做出了為巧珍墮胎的決定。
為了避開熟人,謝三娘沒有帶巧珍去農場醫院,而是去了地方縣醫院。
縣醫院裡,一個坐在桌邊戴著白口罩的女醫生看了巧珍的門診單子後,很注意地問了一句:“窪子溝的?”
“是,是。”謝三娘連連點頭。
女醫生領著巧珍進了密室。一會出來,輕描淡寫地說:“您閨女**壁膜太薄,不能做流產,做了的話,恐怕今後就再不能生育了。”
“醫生,您再想想辦法吧,這個孩子我們真的不能要……”謝三娘跟在女醫生身後,邊隨著女醫生走來走去,邊不斷哀求著。
“沒用的。“女醫生重新坐回到桌子邊,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對謝三娘說,”這種情況任誰都不會給你做的。除非您閨女這輩子不想再做母親了。”女醫生說完,不再理會謝三孃的糾纏,用嚴肅的語氣向著門外等著就診的人群喊道,“下一位……”
真是天絕人路啊!回到家,謝三娘便急火攻心地病倒了。李繼山也像糟了霜打的茄子,整天唉聲嘆氣焦慮不安。過去,兩口子走哪都以有巧珍這麼個俊俏可人的姑娘為驕傲,如今,看著閨女,卻好似突然捧著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拿不得、碰不得、放不得,可怎麼辦呢?
正愁著,這天,門前的老樹上突然飛上兩隻喜鵲,嘰嘰喳喳地叫了一陣後,又飛走了。
“家裡出了這麼倒黴的事,還能有什麼喜事?”看著飛走的喜鵲,李繼山正沒好氣地嘀咕著,外面就傳來了噠噠噠的四輪子聲。李繼山伸長脖子望去,見一個人便往院裡走,邊喊:“李大個子,在家嗎?”
李繼山個子大,人送綽號“李大個子”,可這綽號在低窪子溝是沒人敢這麼公然出口的,是誰呢?
李繼山邊應答著“這哪,這哪!”邊迎著聲音走去。到了來人跟前,不由一喜:“是巴叔啊,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進,請進。”
來的巴叔是蘿尾村的村長。雖然那年月農墾和地方在體制和建設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李繼山和巴叔不僅是老相識,感情上似乎更比一般人親近得多,這其中的奧妙,當年瞭解底細的人就不多,現在,恐怕更無從得知了。
寒暄過後,巴叔感覺李繼山心情不佳,便毫不顧忌地追問緣由。李繼山無奈,只好將巧珍的事托盤而出,並懇求巴叔幫著想想法子。
“墮胎不成,就趕緊嫁了吧。等到顯懷就更麻煩了。”巴叔說。
“那嫁給誰呢,誰能娶這樣一個媳婦回去!”李繼山垂頭喪氣,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勁兒蕩然無存。
巴叔不再言語。他邊往菸袋鍋子裡裝著李繼山遞過來的旱菸絲,邊不動聲色地尋思著,沉吟著。煙鍋裡的菸絲見了底的時候,巴叔從口中抽出菸嘴兒,把菸袋桿兒對著鞋底咣咣就是一陣猛敲,菸灰就一撮一撮地被敲擊出來,落在地上,白花花的一層。
巴叔看著一地的菸灰說:“我們村倒有個小夥子,剛從陝西來。從小就沒爹沒孃,這兒也沒什麼親人。小夥子長得不孬,人也厚道實誠,不行給巧珍說說,沒意見的話就趕緊把事辦了,省得夜長夢多讓人看笑話兒。”
“嫁給一個外來的,別人會怎麼看巧珍呢?”一邊的謝三娘愁眉苦臉地搭了腔兒。
“巧珍她娘,放心吧,小夥子帥得是我村姑娘沒一個不惦記的!巧珍嫁給他,面子上也算說得過去。”
巴叔說的小夥子,叫山娃。
巧珍就這樣嫁給了山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