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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頁

他說:「卓老師,我想過去死。」

卓蘊早已淚流不止,都沒去擦,一點也不講究地把淚水都蹭到趙醒歸的袖子上,聽到這句話後,她心臟都漏跳一拍,倒吸一口涼氣,揪緊他後腰上的衣服布料,顫抖著說:「不要。」

趙醒歸輕輕一笑:「放心,現在已經不想了。」

他告訴卓蘊,他曾經在病區認識一個大哥,才二十八歲,研究生學歷,在一個建築工地做測繪,工作時不小心從五樓失足摔下,頸椎骨折,高位截癱,肩膀以下失去知覺,連手都抬不起來。

受傷時,他結婚才一年多,妻子正懷著孕,還有三個月就要臨盆,每天挺著大肚子來醫院探望丈夫,陪他聊天,餵他吃飯,他讓她回去,她也不肯。

「我和他聊過天,他說他很羨慕我,傷的位置低,手還能動。」趙醒歸慢悠悠地說給卓蘊聽,「他告訴我,他想活下去,雖然以後的生活一點兒都不能自理,但他還是想活下去,想看到孩子出生,看著孩子長大,聽孩子叫他一聲爸爸。他說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也覺得妻子總有一天會離開他,可是在當時,他就是想要活下去。」

「後來呢?」卓蘊問。

「沒有後來。」趙醒歸說,「他傷得太重了,肺部嚴重感染,有一天晚上,他的護工出去灌熱水,和別的護工聊了幾句天,就多待了幾分鐘,偏偏這時候,他一口痰咳不出來,出不了聲,也沒辦法抬手去按呼叫鈴,等到護工回房發現,他已經窒息了……沒有救回來。」

卓蘊又一次短促地「啊」了一聲,趙醒歸說:「他最終沒有看到孩子的出生,連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就這樣走了。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父母和妻子在病房裡哭泣的聲音,很多人勸他們,他走了,也是一種解脫。」

卓蘊受不了這樣的「故事」,哭得好傷心:「嗚嗚嗚……趙醒歸,你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我說了,不會再有。」趙醒歸又笑了,「不是你說要聽我住院時的事麼,就是這些事,有人恢復得不錯,有人卻死了,有人住院時家屬照顧得很細心,有人還躺在icu呢,家人卻在外頭和人扯皮要錢,死活不掏醫藥費,這大概……就是人間百態。」

說到這裡,趙醒歸嘆了口氣,「我們這個傷病非常折磨人,不僅是折磨患者本人,還有家屬,越是與患者感情和睦的家屬,或者說共情能力越強的家屬,會越遭罪。我媽就是這樣,這一兩年,我一直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我過得很好,能熬下去,但她就是不信,她根深蒂固地覺得我很痛苦,看到我坐輪椅,她好像比我還要痛苦。」

卓蘊說:「我能理解阿姨的心情,她是真的很愛你。」

趙醒歸問:「那你呢?」

卓蘊噘起嘴,往他懷裡拱了拱:「趙小歸,我也愛你、心疼你,但我和阿姨不一樣,我覺得你好厲害,要不是你告訴我你曾有過那樣的念頭,我根本想像不出來。但我能理解你,那不丟人,是個人碰到這種事,大概都會這樣想。」

「我的心理醫生也這麼說。」趙醒歸說,「他姓斯,幫了我們很多,我在他那裡接受了一年多的心理治療,一直到去年八月、我要回學校了才停止。斯醫生建議我重讀高一,開學後請一位大學生家教,要求只有一個,那人必須和我聊得來。他說,我可能沒法很快融入學校生活,但我又需要重新開始社交,所以……我才找了你。」

卓蘊笑道:「這麼說來,我還真算半個心理醫生了。」

趙醒歸的眼睛彎了一下:「卓老師,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是面試那天。」

卓蘊說:「我知道啊,不就是透過監控嘛。」

「不是。」趙醒歸嘴角笑意越濃,「是在我家門外的那個湖邊,你陪楊楊他們在玩,打水漂,我都看見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