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出來也是這幅滿不在乎的表情,舅舅舅媽問他考的怎麼樣,他只說還行還過得去,再問就不耐煩說行不行反正已經考完了。直把舅舅舅媽晾在一邊,心裡沒半點底,慌得一晚上追問不休。
“我去洗澡去了。”
“早該去了,踢完球臭烘烘的到處晃。”陳婉捏著鼻子說。
鞏自強看慣了他們姐弟兩個鬥嘴,只是笑笑。
小宇走了兩步又跑回來,奇怪地說:“我們剛才在純陽觀門口見到猴子和六指了。猴子哥點了點頭,喊六指哥,他不理我。姐,怎麼回事?你和正哥鬧脾氣了?分手了?”
陳婉聽他說到猴子和六指時已經冷了臉,說:“別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和方存正好過?什麼分不分手的?”回頭對上舅舅關心的目光,心一沉,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是轉過身開始清理案臺的東西。
小宇對她突如其來的一頓排揎有點莫名其妙,摸摸後腦勺望向自己老爸,“那我去洗澡。”
面對沉默不語的舅舅,陳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過了半晌等不到舅舅的詢問,主動坦白說:“舅,我和老二,沒希望的。”說完,眼神一黯。自己也分辨不清是為他的人黯然,抑或是為幾年的交情。
鞏自強拿支菸點上,說:“老二人不錯,仗義,也本事。不過舅舅心裡,他配不上你。舅舅希望你將來找個家底清白的,安安穩穩好好過日子。哪怕夫妻間吵吵架,打打鬧鬧,也比跟著老二擔驚受怕要強。”
看陳婉刷洗菜板不出聲,鞏自強心裡微動,問:“你喜歡那小子?”
陳婉停下手,嘩嘩的水流從指縫裡劃過,心底的悵然卻沖刷不盡。想了好一會才低聲說:“應該不算喜歡。不過,總覺得欠了他好多,心裡不踏實。”
“舅舅知道,舅舅心裡也不踏實。”鞏自強深吸一口煙,又說:“他幫忙墊的醫藥費,舅舅會想法子還他。你和不和他好,都不能弱了咱家勢頭。咱鞏家人再窮,還有個脊樑骨。不能讓人在背後戳著笑話。”
陳婉聞言咬緊下唇。不能讓人在背後戳著脊樑骨笑話。如果舅舅知道秦小五那個混賬……
那個放錢的抽屜,他說過她可以隨意拿,但是她出出進進目光掃過去無數次,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觸碰。需要錢的地方很多,她怕一開啟就抵抗不住誘惑。那是個黑洞,很有可能就此被強大無比的力量吸引進去,無邊際的黑暗裡沉淪至深淵盡頭。
她不敢嘗試。
“實在不行,就把這房子賣了。你舅媽說的也對,守著一片瓦有什麼用,住哪隻要有飯吃就行。”
院子裡的葡萄藤上串串的青紫,再有大半個月就掛紅了。半面牆是爬山虎,大門被鬱郁的翠綠掩住一半。牆頭的紫藤開完了就是中間的凌霄,後院的那棵月桂樹每年秋天引了多少小孩在圍牆外攀折?
“真的賣?”這裡是她的寄居地,但是意義非凡。住了幾年,連地上的磚,牆頭的瓦都有感情。這裡也是她媽媽出嫁前的家,廚房院子中仍然有她媽媽年輕時甩著大辮子四處操持的影子。她不捨得。“舅,你捨得?”
“有什麼不捨得的。舅舅也想通了,這些是身外物,就算是祖上傳下來的,怎麼也比不上人矜貴。只要你們姐弟兩個好好讀書,將來出息了,舅舅也算給你爸媽有了個交代。”
她自己的學費早存夠了,剩下一些估計還能給小宇置點東西。但是還要還方存正墊付的醫藥費,給小宇準備學費。那個有魔力的抽屜再一次於腦海裡閃現,蠱惑她誘引她,當作他對她的賠償好了。接著另一個聲音反駁說:錢,能抵消你受的傷害?消弭你噩夢裡的恐懼?
“小婉,小婉!電話。”
“啊?”她回過神,聽見舅媽在外面叫她,應了一聲,才發現舅舅早已出了廚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