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懷德三人上了輛暗紅色的農用車,穿越溝壑縱橫的黃土坡,被載到一條河溝前,淺水地的蘆葦長到一人多高,風過時,蘆葦杆隨風搖擺,連綿的絨絮一浪一浪順著風向推移疊起,雪白的蘆花在河灘上旋舞飄揚,遠遠望去非常可觀。
葉兵02
離河不遠處,建有兩座緊挨在一起的倉庫,在荒瘠的土地上顯得格外突兀,外側的矮牆前停放著五輛農用車,嚴懷德一行就在這裡下車。
倉庫前的空地上有四個男人正在圍桌打牌,一見到嚴懷德和宋玉玲,連忙站起來問候,這四人操著一口地方腔很重的普通話,雖然高矮胖瘦各不一,但是面相都很兇惡,最高壯的那個男人滿臉橫肉,左邊面頰上斜臥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留著板寸頭,怎麼看都不像好人。
宋玉玲問那壯漢:“老海,人怎麼樣了?”
老海抬手摸著刺刺的頭髮茬子,咧嘴一笑:“那小子挺耐操的,能吃能睡,就那樣兒了。”
這圍牆並不是封閉的,而是呈回字形,開口正對著蘆葦地,側牆下停靠了幾輛髒得看不出原色的摩托車,李安民注意到牌桌下有個蛇皮口袋,桌面上除了紙牌,還橫擔著兩捆捲成筒狀的報紙,木把從紙下露出來,看形狀像是刀柄,裹在報紙裡的難道是刀具?
除了這四個打牌的,倉庫裡還守著十來個刺兒頭,順牆根坐在木箱上,個個橫鼻子斜眼睛,流氓相十足。
李安民緊跟在嚴懷德身後,邊走邊觀察周圍的環境,這倉庫很寬敞,南北兩面牆壁上各開兩扇窗——鐵欄釘死的,像監獄裡的透氣窗,內部分兩個區域,前面堆貨,後面靠牆放置書桌木架和一排排摺疊椅。木架前有個巨大的鐵籠,裡面關了個人,是個體格精壯的年輕男人,那人頹喪地靠坐在鐵欄上,穿著廠房工人的深藍色工作服,□的面板上傷痕累累,兩手高高吊起,穿過籠頂伸在外面,腕部被麻繩牢牢固定在鐵欄上。
李安民覺得這人很眼熟,走近了一看,不由大驚失色,怎麼會是炮筒?她撲到鐵籠前抓住鐵欄用力搖晃,大喊他的名字。炮筒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也是一臉驚愕:“小妹!你怎麼在這裡?”
李安民回頭瞪向宋玉玲:“這是怎麼回事?”
宋玉玲靠在桌前,答非所問地說:“別緊張,只是限制他的行動而已,不會把他怎麼著。”
“限制行動?這叫囚禁,犯法的!”李安民又看向嚴懷德,“你也跟她一起幹?這人是我朋友,先把他給放了!”
“我跟宋小姐的協議就是尋求共同利益,互不干涉合作專案外的生意,你朋友的事跟我無關,你自己跟她交涉。”嚴懷德推得乾淨,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完話後,他慢條斯理地從櫃子裡拿出紙杯和茶包,倒水泡茶,開啟摺疊凳搬到窗下坐著喝茶。
“爸!”李安民急了,“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些嗎?你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女兒!?”
炮筒說:“小妹,算了!這是那女人乾的,跟你爸沒關係!”
嚴懷德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李安民,以一種很壓抑的聲調說道:“我從來就沒有碰過你的母親,你說……我有可能是你的父親嗎?”
李安民一下子就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又問了一遍:“我不懂,你說什麼?”
嚴懷德“嘖”了一聲,把茶杯砸在地上,一拳捶上木箱,狠狠地說:“我他媽說你不是我的種!你懂了嗎?”
宋玉玲把兄弟們都遣到倉庫外,走過去把茶杯撿起來,拍拍嚴懷德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勸道:“嚴先生,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李安民是被嚇住了,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不是他的種,是啊……這不正好解釋了他多年來的冷淡對待嗎?沒什麼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