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下的幾個賤價錢眨眼間就填了家裡的窮窟窿。而今面對早已超齡、天天鬧著要上學的女兒,馮有才有苦難言,一次次仰天長嘆:“老天爺你睜眼看看呀!”

像所有農村人一樣,馮有才也曾不止一次想到外出打工,給女兒掙手術費。這些年政策活泛,老虎溝大多數青壯年在外頭摟回了票子,蓋房子添傢俱過上了好日子,聽說在城裡頭包活兒的幾個小工頭還在縣裡買了商品房。馮有才羨慕、眼饞,可雙目失明的女兒像根看不見的線老拽著他,真是空有雄心難捨窮家。妻子一整天被女兒纏著,連上趟廁所都急急忙忙地,總擔心兩眼一抹黑的女兒磕了碰了。娃娃打小就看不見一絲兒亮光,可憐啊!再說,自己出門了,家中的地誰種,莊稼誰侍弄,地裡的禾苗兒跟人一樣要吃要喝,得施肥、鬆土、除草、防蟲……莊稼活兒稀屎一樣做不完擦不淨,一有活路就往家跑,不僅工地不答應,只怕掙得的幾個工錢都花在路上擦了車輪輪。馮有才就只能在四鄰八鄉,尋著給私人家打零工,用微薄的收入,掀磨著焦苦的日子。

老虎溝不少莊戶人看不過馮有才家的難場,好心給他出主意,你兩口還年輕,趁早再生個兒子,還能頂門戶哩,女娃娃治好了病終究是人家的,何苦呢?!是啊,馮有才何嘗不想生個兒子,男兒不吃十年閒飯,尺把長的月娃子熬上幾年就是個好幫手,馮有才不是不明這個事理兒。但靜下心來,馮有才不止一次捂著胸口捫心自問:“有了兒子後,還能像現在這麼一心想著女兒嗎?”馮有才下不了這個保證,手心手背都是肉哇,再說若真生下兒子,只怕女兒的手術費一輩子都攢不夠了,天下父母哪個能忍心讓本有康復希望的子女終生殘廢呢!馮有才實在下不了這個狠心。最讓他羞於啟齒的是,女兒都這樣子了,生下的兒子若又是個白內障,天不就塌下來了?!

馮有才難受得垂下腦袋。

“爸!爸呀!”女兒又在房中喊叫起來。

“咋來?”馮有才欠起身,進了昏暗的屋子。

“爸,我要讀書!”馮亞亞說著,掙脫開媽媽的手,沖沖撞撞要下炕。

馮有才趕緊跑到炕前,抓住女兒胡亂挖抓的雙手,澀著嗓子勸道:“亞亞,爸的寶貝蛋兒,你兩眼一抹黑,咋能看書寫字哩?!”

“黑娃哥說了,耳朵能聽見就能上學讀書。”

把他的!馮有才真想罵鄰家那個毛頭小子幾句:龜孫子,沒事尋事,還嫌這個家不亂,胡攪和哩!但這陣兒他只能哄女兒:“黑娃胡編排哩,莫信!”

女兒仍然不依不饒,央求道:“爸,黑娃哥說得沒錯,我能聽見老師講課就能讀書,黑娃哥夜來(關中方言,意指昨天。)教我兩句課文,我一下就記住啦。不信背給你聽。”說著,十歲的馮亞亞仰起頭,撲閃著兩隻混濁的眼睛,搖頭晃腦著念起來:“春天來了,山青了,水綠了,小燕子又飛來了……”

銀鈴般的童音,在昏暗狹窄的土坯房中長久地迴盪著。

馮有才的眼中滾出大顆大顆的濁淚,他衝動地一把抱緊了女兒,顫抖著說:“孩子,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明天就送你上學去!”

說話間,房中一下變得黑咕隆咚的,馮有才扭頭看時,兩個陌生男女堵在了門口,他偷偷抹掉滿臉的淚水,把女兒塞到妻子懷中,轉身問:“你們是?”

“大叔,我倆是縣殘聯的,這就是馮亞亞?”

“對著哩。”馮有才應著,用衣袖抹抹炕沿,“坐吧,大老遠的。”

程靈敏坐在零亂的炕頭,拉過馮亞亞黑不溜秋的小手,面對那一雙睜得大大的卻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心頭生出萬端感慨:“可憐的孩子啊,你要是落生在城裡,早就掙脫了黑暗的束縛,哪值得為上學哭鬧呢?!”

還是馮兵打破了沉默:“大叔,亞亞的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