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的未來,世界被焚盡了。
火焰並非永恆,庇護所中的柴薪亦有極限,在重塑的大地和海洋之外,那層永恆的帷幕仍舊束縛著整個世界——而當帷幕內的萬物都在火焰中化作灰燼,世界便在一次漫長的冷卻中終結。
據說,這場“冷卻”持續了整整四百年,最終,餘燼的時代來臨了——冰冷的灰覆蓋著整個世界,再無新的火焰升起,再無生靈發出啼哭與呼吸,世界在這堆冰冷的灰燼中停滯下來,既無新的事物誕生,也不再有舊的事物消亡。
從某種意義上,這座經歷了大湮滅的庇護所終於迎來了永恆的安寧,餘燼終歸餘燼——末日被永久地凝固在這一刻,再也沒有新的苦難降臨在這片大地上了。
鄧肯來到一塊大石頭旁,毫不介意地坐了下去,絲毫沒有在意這裡無處不在的灰燼,他看著平原上那些仍然在不斷風化崩落、不斷向著灰燼轉化的城市廢墟,沉思片刻後突然開口:“也就是說,這個選項是沒有回頭路的。”
“您可以重塑一切,”克里特來到鄧肯身旁,單薄枯瘦的身體在寒風中如一截彎曲的枯枝般佇立著,“但唯有一個例外。”
“我自己,”鄧肯醒悟過來,輕聲說道,“我不能重新定義我自己……”
克里特保持著沉默,過了許久才開口:“如果真的沒有路,火焰的未來至少也是一次延續——但我希望您能慎重又慎重。時光如河,其中的許多支流是可以改寫的,但唯有跨過終點的那條主幹,奔流而過便再沒有回頭的機會。”
“這一點不必擔心,在拒絕領航一號的方案那一刻,我其實就已經想明白這些事情了——你展示給我的這些,只不過進一步完善了我當初的推測而已,”鄧肯輕輕搖了搖頭,“比起這些,我真正的收穫是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在空氣中慢慢虛握——幽綠的靈體之火立刻從他指縫間燃燒起來,如幻影般在空氣中膨脹、跳躍著。
“是嗎,”鄧肯慢慢點了點頭,突然有些感慨,“這時候我倒是有些羨慕一個世紀前的鄧肯·艾布諾馬爾了,你們向他揭示了未來,雖然這是一個意外,但至少他知道自己該走向何處。”
光影錯亂重組,事物重歸原位,昏暗封閉的船艙再次出現在鄧肯視野中,那扇通往亞空間的大門仍然靜靜地佇立在艙底——這裡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鄧肯表情凝重地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這些‘火’果然只是表象。”
在這已終結的歷史分支中,再無什麼東西可以推動它向前演進了。
隨後他轉過頭,看向仍然靜靜站在自己身旁的克里特:“你能看到這條歷史分支,那你能看到我其他的選擇嗎?”
“很抱歉,不能,”克里特坦然迎著鄧肯的視線,“我們是被困於庇護所內部時間迴圈裡的幽靈,只能看到這條時間環流範圍內的一切,而您的其他選擇皆位於迴圈之外——對我們而言,那就如夜幕中的巨大空洞,而我的目光無法越過那廣袤的黑暗。”
他的目光最後一次望向這裡的天空和大地,目光掃過雲層背後的微弱陽光和那座城市廢墟中尖頂高聳的大教堂,他沒有向克里特詢問其他人的未來或他們此刻的下落,而是毫無留戀地轉身。
“在黑暗中摸索是苦難,知曉命運也是苦難,在時光的盡頭,本來就沒有安樂——很抱歉,我們沒有好訊息,從出發的那天就沒有。”
“問題不大,我也沒有指望好訊息,這次能有一些啟發就夠了,”鄧肯從大石頭上起身,身上並未沾染絲毫灰燼,“該離開這裡了。”
鄧肯靜靜地注視著自己手中的火焰,接著隨手翻過手掌。
靈體之火瞬間熄滅,無聲破碎的火苗化作許多細碎的火星,在他指尖短暫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