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5部分

“阿玉,你的手法不對,應該這樣子。”幼時的明月比她高一個頭,軟軟的小手蓋在她手上,撥了個音給她看。

“明月哥哥,我今日彈的,比昨日好吧?”

只是當時,已回不去了。她是仙音閣最紅的樂伎,他是御前最得寵的樂師,咫尺天涯。

不是不心痛的。明明是可以執手到老的人,聽著他對前世的她的思念,她唯有一直地笑。她無法對他言明那便是她,當日為了一展技藝,狠心以假死背井離鄉。直至重新面對,方知她不曾割捨下的,有他。

拋不卻前塵舊夢。

記憶中又闖進另外那人的影子。

她在花轎上沉沉地想,對了,他被抓到了,要被處死了。過去很多年,她甚至忘記了他怨懟的眼神。那可怕的江湖人總是飄忽來去,往往剛送走明月,他就突然像根柱子立在船艙。

跟我走,他說。雙眼執拗熱切。他一身高強的武功,她不信他真的會落網。即便是天網恢恢。他曾說過他的名字——望帝,桀驁霸氣,令她有一時的衝動嚮往。可當明月死後,她斷然回絕了他。

我恨你。她無法饒恕害死明月的這個狂徒,向官府告發他的名字。她說,他叫滄海,是仙音閣常客。畫像貼滿州府各關隘,一年、兩年,他像水氣消失在空中。

曾經滄海,如今都該放下。明月去了,望帝也要去了,那麼她將如何自處?

抱了明月的牌位,她似笑非笑踏入喜堂,恭賀聲唱禮聲不絕於耳,她一一照做,心裡想的唯一念頭,是她嫁了明月。有情人就要終成眷屬,無論天涯海角。

當喧囂漸漸遠去,蝴蝶送完賓客,哭喪了臉回到錦瑟的新房。大紅的床上,寫了明月名字的牌位赫然平臥,令蝴蝶心驚肉跳。

“車子備好了麼?”錦瑟平靜的聲音不帶一絲遺憾。

“備好了。”蝴蝶語帶哭腔。

錦瑟冷冷地道:“你哭什麼?歡喜送我去了才是正理。紫先生為你留了數百金,改日尋個好人家嫁了,別像我到老了蹉跎日子。”

“姑娘,我什麼都答應你,你不要去死啊!”

不要去死。太晚了,錦瑟想,已經決定的念頭根深蒂固,抹不去了。鏡中,她有完美的容顏,一如往昔,一如若干年前她相伴於明月的身側。那是她最想要的日子。

她伸手進懷,拿出紫顏相贈的那張方子。他看透了她決絕的心,成全她,還她當日的容貌。可他心中仍抱有世俗的憐惜,不忍她就此別於人世,那細細的一行行字,透著人世間對她最後的挽留。

到底,還是放下了。她把紙疊好,塞在枕頭下。拾起明月的牌位,錦瑟依靠上去,彷彿有暖燙的熱流傳來。這樣好,不孤單不寂寞了,陪伴他去那地老天荒之地吧。

黑夜中,一輛車馳向村外,遠方寒山漠漠,是縱身一躍最好的去處。生是明月的人,死是明月的鬼。錦瑟嘴角微笑著,揮舞馬鞭沒入夜色。

彼岸

“這張臉修得好麼?”

問話的是一個鷹鉤鼻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眼神卻頗為陰鷙晦暗。長生站在紫顏身後向榻上覷了一眼,血肉翻滾的一張臉,早辨不清眼口鼻,慌忙收回目光鎮定心神。

紫顏搬過那身軀,拾起冰涼的手,又在那團血肉上摸索翻看。他身子一挪移露出些許空隙,長生不小心看多兩眼,忍不住喉間作嘔。這時長生體會出紫顏不沾葷腥的好處,若時常要給死人化妝,尤其是見識死狀極慘的面容,誰能咽得下肥膩的紅白熟肉?

“這生意我接了。”

紫顏一錘定音,那鷹鉤鼻男人立即歡喜起來,躬身長拜稱謝不迭。等長生送完那人回來,紫顏洗淨了手坐在那身軀前閉目沉思。

“你看出什麼?”紫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