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阿依從袖袋裡取出一隻大紅緞子針包開啟,裡面是一排銀光灼灼的細針。她捻起長針,咬住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氣,迅猛地下針,第一針便刺在上星穴上,緊接著百會穴、印堂穴,神庭穴,白皙的手,細長的針,在十三個死穴重穴之間輕捻慢轉,直刺斜插,迅猛快準,來來回回極富韻律性地施針,如行雲流水,似雨打芭蕉,力道各異,針針不同,明明極困難又枯燥乏味,她卻做到了揮灑自如,一氣呵成。沉肅平靜的小臉,粉紅的唇緊繃著,一雙漆黑的杏眸裡寫滿了置之死地而後必然生的堅定。
人群開始屏住呼吸,為這樣凝重的氣氛,也為從她身上無聲地散發出的決心與信念。
“鬼門十三針……”被召喚來,才穿過人群剛想踏入現場的紫蘇腳步一頓,驚駭地瞪大眼睛,低呼。
“不,不是鬼門十三針,錯了四個穴位……”蘭榮不知何時站到他身旁,捋著山羊鬍自言自語似的說,“不,不是錯了,是她改了,的確,這四個穴位更適用於現在的傷情,十三個穴位沒錯,這也是鬼門十三針……秦泊南還沒老就先糊塗了,竟然把百仁堂的傳家絕學傳給一個黃毛丫頭!”
“師父並沒有傳給她,她想學,師父拒絕了……”紫蘇輕聲說。
蘭榮一怔,看了他老半天,鬍鬚氣憤地翹起,彷彿自身受到侮辱一般惱怒地說:
“這是個什麼丫頭,竟然這樣大膽偷學師父的絕技,她不知道這樣做是會被逐出師門的嗎?!說到底都是秦泊南不好,都是他縱容的,竟然慫恿那丫頭學醫,身為女子怎麼能夠從醫,女子從醫是對藥王先師最大的侮辱!”
紫蘇沒心情去跟他這種老古板探討輕視女性的話題,目不轉睛地望著阿依跪在不遠處流暢地施針,隨著那越來越迅猛恍如閃電雷霆般的針法,他竟然有種像是在看師父施針時緊張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依的手腕過度用力,麻木得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銀針重刺關衝穴,就在這時,忽覺楚元指尖微顫,阿依大喜,疲憊霎時煙消雲散。刺穴的速度隨著楚元似有若無的氣息逐漸緩了起來,伴著長針輕刺入迎香穴緩緩一轉,楚元的前胸開始緩慢地伏動起來。
阿依收針,探探他的鼻息,又摸摸心跳,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揚起僵硬的脖子,輕聲說:
“有氣了。”
她的小臉尚且麻木緊繃,原本雪白的肌膚染著緋紅,額頭上佈滿了晶瑩的汗珠,卻比任何一種時候都要嬌美動人,墨硯凝了她片刻,硃紅的嘴唇忽然勾起,粲然一笑,似迎風怒放的曇花般炫目迷人:
“辛苦你了。”
這乍現的美麗笑容對體力透支的阿依來說異常耀眼,以至於她沒有感受到被觸動心絃,反而毛骨悚然起來。
墨研湊近,手指抵在嘴唇上,望著楚元的呼吸逐漸平和起來,拖長音驚奇地說:
“還真活了。”
林康走過來,重重地拍了阿依一下,鬆了口氣說:“開心姑娘,我欠你個人情,以後用得著我儘管開口!”
阿依雖不明白他說欠她情的意思,不過他既然說了,她欣然接受。
“小侯爺已經沒事了吧?”林康問。
“要榮爺和紫蘇都看過之後才能確定,他們還沒來嗎?”阿依被墨研從地上拉起來,四處張望。
“你自己都治好了還找我幹什麼,還是說你是找我來看你練成的鬼門十三針?”蘭榮站在她面前,沒好氣地說。
“小侯爺的傷情很嚴重,可我還不算大夫,人命關天,我覺得還是百仁堂和瑞和堂共同確認過比較好,因為先生不在,孫老爺子不能來,我就叫紫蘇來了,病人大過天,小侯爺的狀況你們還是先看一看吧。”
面對她如此坦誠執著又清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