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潛繼續道:“仲尼對孔文子說,胡簋(音同鬼)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意思是說,自己只懂得禮儀,不懂打仗。而後又說,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仲尼是自古第一大聖人,也是有他能說出這番至理啊!”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路有這麼多,真正能選對的,卻沒有幾個。因此,世人往往被命運主宰,浮浮沉沉。蘇公子,你是人中龍鳳,可不能枉費了這一身本事啊!”
蘇拙淡然一笑,道:“衛侯教訓得是,只可惜我對孔大聖人並不大感興趣,倒是十分喜歡老莊的無為之道。對了,前些時日讀莊子,看到一則有趣的故事,不知侯爺是否聽過。”
衛潛眉頭微皺,“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看著蘇拙。
蘇拙接著道:“秋水裡說,南方有一種鳥,名叫鵷鵮,從南海出發,要飛到北海去。這一路上千裡迢迢,然而這鳥兒卻是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侯爺,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衛潛端起茶杯,眉眼低垂,淡然道:“這鳥兒如此做法,可謂自討苦吃,終究要餓死、渴死。蘇公子以為它是為了什麼呢?”
蘇拙笑道:“依我揣度,這鳥兒是頗有志氣的。他寧可餓死渴死,也是不能與鴟鳥、腐鼠之流同飲同食的!”
衛潛面色一沉,端茶杯的手也有些發抖,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憤怒。他冷冷說道:“看來蘇公子志趣高潔,果然不同凡響。不過那鵷鵮是天界神鳥,與我們人世間的凡夫俗子不同。正所謂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做人最重要是要學會與時俯仰!”
衛潛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我們身處這渾渾濁世,誰能說自己真的能出淤泥而不染?就連聖人也不能免俗,蘇公子執著追求的,豈不是成了空中樓閣,水中月影?看著好看,卻虛無縹緲啊!”
蘇拙也不禁有些暗暗佩服,抱拳道:“侯爺博學多才,文武雙全,晚輩著實佩服!”說著一揖到底,十分恭敬。
第七卷 第五章 雙俠
衛潛以為蘇拙已然想通,哈哈大笑,說道:“蘇公子年輕有為,才是真的前途無量啊!”
蘇拙卻搖搖頭,說道:“侯爺過獎了,我蘇拙雖不會學屈原投江明志,但也不至於隨波逐流。侯爺可曾聽過趙高這個人?”
衛潛似乎已經意識到他要說什麼,面色又陰沉下來。
蘇拙毫無懼色,繼續大聲道:“趙高是大秦朝的一個弄權宦官,有一天,他牽著一頭鹿上朝,跟眾大臣說這是一匹馬。與他同流合汙的人自然連聲附和,而那些剛正不阿的則直斥其非……”
他還沒說完,衛潛斷然道:“指鹿為馬的故事,誰沒聽過?你是在說,老夫就是那指鹿為馬的奸臣?”
蘇拙不置可否,道:“侯爺息怒,趙高奸佞小人,怎麼能與侯爺相比?不過他除掉了那幫剛直大臣以後,不過數年之後,大秦帝國便轟然倒塌。那些當時得計的人,也跟著身首異處,乃至到今天,仍揹負青史罵名。所以說,此一時彼一時。今日之舉,未必就有對錯。以後回想起來,什麼是與非,不過都是浮雲而已!”
蘇拙越說越是興奮,挺直腰背,直抒胸臆,只覺痛快非常。他目視衛潛陰沉的面孔,語氣稍稍緩和,說道:“我蘇拙,不過一介江湖無名之輩。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一心只想寄情山水,做個閒散之人。侯爺抬舉,晚輩受之有愧。今天時候不早了,晚輩就不打擾侯爺了,這便告辭。八月十五,一定準時到府恭賀!”說著躬身行了一禮,便退出書房。
衛潛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蘇拙離開。許久之後,才重重一拍桌子,將那隻紫砂茶碗打碎在地。簾子後轉出一個女子,冷哼一聲道:“這個蘇拙,太不識抬舉了!”
衛潛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