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將真元逼到指尖成細細的一絲,穿針引線似的在這千金難買的髮帶上刻了個傀儡符,他做得極專注,像是眼裡就只有這麼一件事,完事彈指一點,髮帶便向程潛的頭髮而去。
李筠倒抽了一口氣:“大師兄,你能鎮定點嗎?”
程潛一眼便將金絲蟬嚇得不敢睜眼,修為必然已經是元神甚至以上了,到了這種地步的高手,入定打坐時神識自然會外放,哪怕無意識,任何東西也都不可能隨便近他的身。
李筠彷彿已經看見了大把的金子在空中破碎成渣,一臉悲憤地望向嚴掌門——他現在算是明白嚴掌門方才那句“更嚴重了”是什麼意思。
嚴爭鳴:“噓,你看。”
只見那根髮帶輕飄飄地飛到程潛身上,挽起他方才被嚴爭鳴打散的頭髮,靈巧地打了個結,從頭到尾,沒有遭到任何阻擋。
這代表程潛打坐入定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防備。
李筠神色幾遍,最後輕輕地嘆了口氣:“滄海都化成桑田了,他怎麼好像一點都沒變?”
嚴爭鳴笑了笑,似乎有些睏倦地眯了眯眼,低聲道:“我真想開啟扶搖山回家。”
李筠聞言正色道:“掌門師兄,你可不要又一時衝動,你確定現在是好時機嗎?那些人可一直盯著呢。”
嚴爭鳴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一點有些嘲諷的笑意:“一群跳樑小醜而已,敢來,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我遲遲封山不開不是因為這個。”
李筠一直沒聽他說過,還以為自己心照不宣地知道原因,此時不由得奇道:“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打不開。”嚴爭鳴表情平淡地說道。
李筠猛地翻身坐起來:“什麼?”
“你穩重點,一驚一乍的,”嚴爭鳴不滿地皺皺眉,這才接著說道,“掌門印裡的封山令是三重鎖,‘天、地、人’,‘人字鎖’在前,師父當年封山的時候留下的鎖釦是我們五個人的真元,我當時以為小潛……所以連‘天’和‘地’的鎖釦是什麼都沒仔細看。”
李筠:“……”
怪不得大師兄第一次元神進入掌門印出來以後臉色那麼難看!
李筠壓低聲音道:“你以前怎麼不說?”
“說了有什麼用?”嚴爭鳴打了個哈欠,“我一直在找繞開封山令的辦法,掌門印也有神識,雖然不知深淺,但是這些年我已經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了,我本來是想,要是有一天我的修為能強到壓制掌門印裡的神識,說不定就能強行開啟封山令了。”
李筠膽戰心驚地問道:“那得強到什麼程度?”
嚴爭鳴微微合上眼睛,有些含糊地說道:“掌門印中神識是我派歷代掌門神識的疊加,你說呢?”
李筠:“……”
嚴爭鳴低聲道:“所以說告訴你們也沒用,路還長著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不可聞,李筠木然道:“我看這條路不叫長,這是根本走不到吧!”
嚴爭鳴沒吭聲,李筠心力交瘁地長嘆了口氣,仰面往後一躺,自我安慰道:“總算現在小潛回來了,小淵……唉,雖然困難了一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沒有人答話——程潛悄無聲息地入定,水坑已經蜷縮在火堆旁邊睡著了,她天生屬火,頭髮掉進去也不怕燒,細小的火苗在她的黑髮上狂歡似的跳動。
仲夏夜裡蟬聲四起,越發顯得四下安寧,唯有夜空上一把銀河如練,掬一捧光華萬點,皎皎萬歲春秋。
寒來暑往,枯榮明滅。
李筠再一回頭,卻見嚴爭鳴已經歪頭靠在一邊睡著了,被大悲大喜好生傷了一回內府,他眉宇間帶著多年不見的疲色,陰霾卻不見了。
總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