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二人相視一眼,便也就下來了。只見已到了一處四周遊廊盤縱垂蘭蓯蓉之所,碧瓦神獸在近午的晨光下捋下一寸如冰瀑似地光芒,屋下透彩的琉璃窗開了個全,還是初夏的天氣,卻已經糊上了紫煙紗。想來常在這屋中住的人定是畏暑的脾性。
才想著,那廂遊廊儀門邊就出來個乾淨的姑娘,笑語道:“老太太都琢磨壞了,說貴客怎麼還沒到,不想已到了屋門口了。嗬嗬……小姐快隨奴婢來……”說罷就伸出雙劍蘭似的豐潤手掌來,招呼她們過去。
徐媽媽好氣又好笑:“你怎不到這裡來接,偏躲那裡去,是不是在那裡躲懶著?還有旁的人?”
這話一落,那儀門邊笑嘻嘻地又出來幾個姑娘,皆櫻桃小嘴硃紅的妝,眉心點著三粒硃砂,頭面一應是銀藍玳瑁簪,珍珠挽鏤絲小步搖,梳的卻是花樣林總的髻。乍眼一看那形態舉止如出一轍,可再細瞧,每個人卻都不一樣了。
“我就說麼,你們幾個……”徐媽媽笑著搖頭,側身請丁兩個登那頭的遊廊。
丁輕輕笑著,提裙上階,與她們幾個極近相視,才發現她們額頭上點的並非普通硃砂,而是大梁少有的細絲花鈿。心下愕然,難道老太太竟派了自己的孫女兒來接自己的不成?
夏枝似也意識到,便趕緊屈膝行禮,卻一把被徐媽媽扶住,笑道:“傻丫頭,那幾個都是皮猴,你見過白兔沒有?她們可比白兔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哪裡值當你給她們行禮。”說罷,往那幾個人道,“這位便是八小姐了,還愣著做什麼?”
幾個人嘻嘻哈哈一陣笑,便一字排開在丁面前,齊道了聲萬福。自我說道是老太太身邊的春夏秋冬四季花,人道是一雙胳膊兒一雙腿兒,算是老太太的眼線之意。
丁心裡一縮,原是老太太屋裡分量及重的人,讓她心裡頓有了幾分惶惑。
夏枝更是臉紅,急忙又要行禮,又被徐媽媽拉住:“聽她們胡說,姑娘且聽媽媽的就是了。”之後,夏枝便只好澀澀一笑,互通了名諱。
那叫夏無憂的一聽夏枝這名,分外親切,忙拉起手兒就問:“姑娘本名就是姓夏的嗎?”
夏枝搖頭,就把丁與丁煦寅四個丫頭的名字都說了遍,恰恰好與老太太的這四個有異曲同工之妙。樂地那四個姑娘直說要將此事告訴老太太去,這才叫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這便說開了,雖是頭一回見面,可那幾個人顯然不覺得生分,拉著夏枝就似話家常一樣,一路說到了堂屋去。
在外探聽的丫頭著見她們過來,便連忙打簾奔進裡頭去:“來啦來啦,老太太……八小姐來啦……”
這邊一鬧,丁便循聲望去,只見這屋外花藤綠蘿映天湛清,盆栽滿地彩夏繽紛,一名姑娘斜依在廊下坐著,藕臂橫欄青絲猶洩,水青背子的銀紋若隱若現,杏白小褶裙一如江南碧玉。只那樣無心慵懶地一坐,便似從漫天的藤蘿裡走出來,成精了的蘿仙一般。
她半掀眼瞼一副似夢非夢欲醒還眠,忽而挑眉往丁瞧來。
丁心裡一涼,忙對她笑了笑。
徐媽媽這時向她行了個禮,道:“大姨奶奶怎不屋裡去坐?”
“熱……”她扇了兩下羅巾,懶懶吐下這一個字。方從那裡起來,旖旎步下臺階,不時朝丁瞧著,道,“想必這位就是……丁八小姐了?”
丁瞳孔微縮,笑道:“正是。”便點了點頭,微微襝衽。聽徐媽媽方才喚她大姨奶奶,因知她必是舒文陽的小妾,據說姓秦。於是臉上到底還忌憚些,畢竟日後相處需長長久久的,攘外也得先安內不是。
“嗬……我可是受不起這一拜呢,改明兒將軍該責罰我這個做小的了。嗬嗬……”秦氏笑笑著揶揄,半是認真半又似玩笑話,想是對丁之來意已是心知肚明的了。礙於徐媽媽在場,到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