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響!”其中一人舉槍指著阿達,另外一個在這婆媳二人快要發聲驚喊的時候立刻輕輕喝阻道:“識相點!快把你們的錢和首飾,完全拿出來!免得老子們動手!”
在這強盜的世界上遇見了強盜,當然,這嚇昏了的婆媳二人,除了採取屈服政策之外,還有什麼辦法?結果,她們讓這兩個路劫者,取去了她們隨身所有的一切,——包括著一些小量的金錢與首飾。——並且,這兩個站在時代前線的優秀的掠奪者,他們都有一副非常精細的眼光與手腕;他們不來找你便罷,既已找到了你,那無疑地會使你寸草不留!因之,劫掠時連繆小姐露出在她那件袒領上衣之外的一根絕細的假金鍊,——附帶著那顆假的心,——也不能免掉被掠奪的命運。
那位老太太,在驚慌的唸佛聲中,眼看著她愛子所遺留的唯一紀念品,落進了強盜的手掌,她也無可如何。
閃電式的戲劇,表演得真迅速,前後不出三分鐘,那兩名路劫者,已帶著他們勝利的狂笑揚長而去。汽車伕阿達哭喪著臉重新又在撥動駕駛盤。
現在,連買門票的錢也沒有了,你想,她們會不會繼續保持她們夜遊的興致呢?……
老太一面唸佛,一面在抱怨她媳婦:不該無緣無故,出來遊什麼園,以致迎受損失之外,還要吃到大大的驚嚇。同時繆小姐的心裡,卻在狠毒地詛咒汽車伕阿達,她覺得這一場路劫,一定是他唆使出來的,那是毫無疑義了。可是,當車子開到比較光亮的所在時,她看到阿達偶爾回過臉來,臉上浮著一種得意的神氣,驀地,繆小姐的腦內,恰像第二次射進了一線燈光,她的一顆心在發跳——這是一種喜悅的跳——現在,她對於阿達的戲法,差不多完全明白了。
讀者們也明白這個戲法的內容嗎?如果不,那麼,請你們想一想吧!
那輛被劫的汽車,既沒有駛向預定的目的地,也沒有立即駛回郭公館,阿達竭力主張,把車子先開到附近的該管警署,報告了遭遇路劫的經過,並當場開明失單,在警署裡面備下了案。
車子在掃興的歸途上,老太太掃興地念佛,掃興地想媳婦真是一顆掃帚星!可是這顆掃帚星的媳婦,恰巧懷著一個相反的心理:出門時的心,紛亂而沉重的心輕輕拋棄在半路上,連阿達駕駛車子,也感到輕暢了許多。
十一
距離上述事件兩天以後,警署方面偵緝,並沒有什麼訊息,可是在各日報上,已把這件小小的路劫案子刊登了出來。那個新聞,刊在不被注意的一角;地位佔得很小,談報的人,假使粗心地看,也許會把這個不重要的新聞從眼角邊滑過去。
那條新聞這樣說:
本埠海格路,於前晚九時許,曾發生路劫案一起,被劫者為本埠著名富戶郭大釗之母與其妻繆氏(按郭系德國留學生,於五年前離家外出,至今未歸。)時郭氏姑媳,由同孚路住宅,乘自備汽車外出擬赴某處,不料車經海格路,突然道旁躍出匪徒數名,持槍喝阻車行,登車恣意搜劫,當時計被劫去貴重首飾數件,及現款若干,即刻郭宅已將經過情形,報告警署請求追緝矣。
在這新聞刊登的一天,也就是那封恐嚇信上的最後限期前一天,在隔日,繆小姐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中的口氣,簡直聲色俱厲,他宣告這一次的電話,已等於電力公司中的最後通知,假使接到了這個“Final Notice”逾期不來交款,就要採取“剪線”的措施,決不再予通融。——你看,這個“一面倒”的辦法,何等的兇?
假使是在前幾天,繆小姐接到了這個電話,除了向它哭泣,大概別無其他辦法。可是這一次,她卻非但不向它哭,並且還在向它笑。不過,這個來了的交涉,必須辦一辦,主要的是,那顆流落在外面的重要的心,必須設法取回。她把辦交涉的全權,仍舊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