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才是,為何反倒心懷怨恨。他不到你的廳帳,你更該高興才是,沒人登你的廳帳,你辦起案子來才能心無旁騖,秉公執法嘛。”
張十三把這話琢磨了又琢磨,終於幽幽嘆了一聲,說:“難道是我想多了?”
一直不肯召喚張十三的楊昊,在獲知右營盡屠怒牙部的訊息後,卻把他叫進了金帳,金帳裡還有一個人:軍師張伯中。書記薄萊詳細稟報了右營屠滅怒牙部的經過後,楊昊面冷如水,一言不發,張十三隻覺得額頭冒汗,心亂如麻,他幾次瞄向張伯中,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點有用的資訊,張伯中的臉卻如同戴了副玄鐵面具,黑而冰冷,毫無色彩。
張十三暗暗嚥了口吐沫,誰想聲音竟頗大,讓他額頭上的虛汗又多了一層。氣氛太壓抑了,壓抑的他胸腔都快要爆裂開。記得開包乾大會時,楊昊曾嚴戒各部要慎殺戮,說滅族殺戮換來的不是軍威浩蕩,而是喪失人心,徹徹底底地喪失人心。
“從此,別人聽到你的名字,首先會恐懼,繼而是想趕緊逃跑,如果不能逃跑則必拼死抵抗,因為他覺得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殺人一百,樹敵過萬。怎麼算都划不來。”
楊昊的原話猶在耳邊,大支邇就把怒牙部給殺光了,張十三苦笑不迭,老兄你讓我怎麼辦?辦你,合理合法,我卻下不得手,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如今正用人之際,陣前斬將,等於自廢雙手,豈止是不合理,簡直就是愚蠢。若是縱容你,你公然抗拒大統領的軍令,讓大統領顏面何存,又置軍法為何?
大統領待會一定要問自己如何處理,自己怎麼回答才合他心意?真是急煞人也!他又一次望向張伯中,目光中簡直是祈求了。
楊昊呆坐了一會後,起身如廁,眼看薄萊不在,張十三顧不上臉面了,爬行到張伯中面前,深深地磕下頭去說:“軍師救我。”
張伯中滿面春風地說:“提刑官何出此言,何至於此嘛。”
張十三哭喪著臉道:“懇請軍師教我,右營擅殺之事如何應對。”
張伯中笑著說:“執刑罰者當存公義,秉公執法便可。”言訖,臉便如先前一樣,又黑又冷。張十三起初以為是他敷衍自己,見死不救,轉念一想,豁然開朗,自己身為提刑官,自當秉公執法,至於法外之事,自有大統領操心,又與己何干?大統領不好裁奪,可與軍師商量,與己又何干?想到這,張十三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感激地朝張伯中點點頭,心裡卻罵起自己糊塗來。
如廁歸來,楊昊果然問起張十三如何處置右營擅殺之事,張十三將大支邇所觸犯的律條一一列出、加以剖析,又將所適用的刑罰一一擺列出來,最後叩首道:“知法犯法,理當嚴懲,請大統領裁奪。”
楊昊冷笑道:“提刑官已經下了判決,我還能說什麼,依法行事便可。”
張十三愣了一下,不覺地就望了眼張伯中,又望了望楊昊的臉,這才叩首說道:“遵命。”起身正要走,張伯中卻開口道:“提刑官且慢走。”他向楊昊叩首說道:“陣前斬將實為不吉。草原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娶了雜人妻,夫婦不安寧;嫁了雜人部,翻鍋又倒灶’,想那怒牙部乃是雜人部落,首領又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納之不祥。而今大戰在即,右營出此無奈之舉,於法無赦,於情可宥。請大統領嚴斥其過,令其戴罪立功,將來以其功過再定賞罰,如此於情於理於法都能說的過去。”
楊昊點點頭,問張十三:“提刑官以為如何?”
張十三道:“如此最好。”
打發張十三出去後,楊昊和張伯中相視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張伯中說:“看起來大統領還是下不了決心。”楊昊虛嘆道:“義氣太重,久必害公;私心太重,勢必亂法。軍師的話,我記在心上了,一挨遇到合適的時機,便立即動手替換他,絕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