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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雲發扶著他在山道邊坐下。“那個混蛋又扔下你自個兒走了?”
言芹無力地擺著手。“主子就是這種脾氣,唉,習慣就好。”話是這麼說,但……真要習慣,命都去了半條。
“明知他混蛋,你又何苦為他賣命?”
言芹搖頭。“俗話說:‘百元一用是書生。’瞧瞧我,大男人一個,卻連段山路都無法走,可謂典型的無用書生了;而你,名震江湖的‘奪魂劍’,向來最看不起的就是如我這般的文弱書生,卻又為何要跟著我、保護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言芹,“奪魂劍”早就變成“死人劍”了。
“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言芹笑答。
匡雲發嚴峻的臉龐上更加冰冷的像結了層霜。
唉,天老爺開的惡劣玩笑啊!教袁青電剋死言芹、言芹剋死匡雲發,就不知這袁青電的剋星落於何方?
匡雲發暗自詛咒,但願袁青電栽跟斗的那一天能儘早到來。
“自由的感覺真好。”袁青電快樂地吹著口哨,在山道上賓士著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落雁谷的什麼東西?”腳步不停,他伸手探入懷中取出皇帝的密令觀看。“機關師慕容痴……糟糕,底下的字糊了。”看不清楚下一個要找的人名,他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又很快地拋下煩惱。“沒關係啦!頂多就是找錯人嘛,又不會死。”不在乎的笑容再度漾上唇角。
世人總有七情六慾、也難免執著,獨袁青電例外,活了近三十年,他對任何事都有興趣,卻絕不超過三天。
因為有顆善變而貪戀自由的心,他奔放的腳步從不被任何的人事物給絆住,因此他拋棄言芹拋棄得非常習慣、也從未有過任何的良心不安。儘管這名副手已跟了他十年,從他偶然丟給他一根雞腿起,雖然那根雞腿還是沾到泥土、他不要吃的;但病倒於路旁、三日未進粒米的言芹卻吃了,並從此認定他為救命恩人,秉著聖賢書所云“受人點滴、湧泉以報”地將自己整個兒的賣給了他,只為了一根雞腿。唉!難怪好人多不長命。太蠢了嘛!
後來又碰到遭人暗算、中毒昏迷的匡雲發,他本來是不想管啦!但言芹卻扔下一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道理,砸得他頭昏;沒辦法,只得費些力氣將人撿起來丟給言芹。
卻想不到,入地府玩了七天七夜方重返陽世的匡雲發仍是蠢蛋一枚,一清醒就纏著言芹要報恩,那就……由著他們去玩嘍!
結果就變成這樣——袁青電負責製造麻煩、言芹則專司解決問題,至於言芹處理不了的……那當然是第二位報恩者匡雲發的責任了。
袁青電不在乎身邊跟著誰,反正他想甩人的時候誰也黏不上來,他永遠都像一片浮雲,東飄西蕩,闖過了五湖四海,卻不留半絲痕跡。
但自己無法執著於任何事可不代表他希望這一生就如同鏡花水月般,看似存在,實則根本是一場空。
因此他奪取別人的記憶、強佔他人心頭一塊地,用別人的“永誌不忘”來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看似不講理,他卻覺得是椿再划算不過的買賣;僅須使點兒小手段,便能教無數人記住他的存在,哪管那“記住”的理由是什麼?只要不忘,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咦?”清亮的口哨聲乍停,隨著周道的景緻逐漸變化,袁青電賓士的腳步也趨於緩和。
初春的五月天,理應是萬物復甦、百花爭豔的好季節,偏此地卻大不相同。難以想像這裡離京城只有一天路程。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黃沙逼退了春神,換來沉重的窒礙感;這裡的樹木沒有青翠的外衣,盡皆垂頭喪氣的像被抽離了生氣,只餘一根粗老的枝幹苟延殘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