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塵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擔憂的看著旁邊的馬匹。淨土門的人都知道老七愛馬,卻很難理解一個人和馬的感情可以如此深厚,甚至是生死相依。
易清塵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出身,曾經有兄弟問過,卻沒得到答案。他出生在混合著馬糞和草料氣味馬廄裡,他的生母死於難產。他喝著馬nǎi長大,相依為命的是父親還有那些馬。除了長老會的長老之外,包括六個兄弟在內,淨土門的人都以為清塵是個孤兒,卻不知他還有一個地位卑賤的養馬父親。
此時,河岸西側的一個雪丘裡面,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青狼部七英的一舉一動。看這幫闊少打扮的人圍著熱騰騰的火爐喝酒吃肉,談笑風生。他非常瞭解此時二十四名手下眼睛都紅了,恨不得馬上衝出冰冷的雪窩,砍下七個人的腦袋,喝光他們的酒,吃盡他們的肉。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連心跳和呼吸聲都要控制到極限——只因為他還沒有發出命令,這也是撲天鵬絕對自信的根源之一。
他是二十四鵬的絕對首領,他不需要任何下屬提出任何疑問,他只要絕對的服從。所以這次傾巢出動,設伏突襲的目標,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屬下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七個人的來歷,更不會知道有多少強大的暗殺組織寧可去刺殺世家豪強的首腦,或者封番的王侯,也不願意招惹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因為他們是淨土門青狼部的首領,是刺殺組織的活祖宗。如果說一流的刺客是索命的無常,那他們就是yīn曹地府的閻王、判官。
不過這世上總有不信邪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試問哪一個引領一時的風雲人物,不是踏過最強敵手的屍體而崛起的。天生一雙琥珀sè瞳孔的撲天鵬就是不信邪的人。他有不信邪的資本,他的最不簡單之處就是他很簡單。簡單就是純粹。撲天鵬是一名純粹的殺手,他有著最純粹的目的——殺掉任何一個目標。不管目標是阿貓阿狗,還是神一樣的傳奇人物。這是他的職業,也是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
像這樣純粹的殺手是非常罕見的,甚至超過血統最純淨的汗血寶馬或不含一根雜毫的海龍皮大氅。對於最純粹的東西,需求它的人願意付出很高很高的價碼,因此他的開價就是:一萬兩黃金一條命。這一萬兩黃金是什麼概念?它可以救濟一萬個貧民一年的口糧,也可以讓一個巨寇洗白身份再去買個知州當一當;讓一個白丁金榜題名,甚至可以讓手無寸鐵的書生組建一支千人的騎兵。
撲天鵬手下還有二十四個絕對服從的屬下。他們入門之後就不再有姓名,而是按照入門的順序,依次編號為一到第廿四;他們都被訓練成一流的好手,而且各負一項奇門絕技,他們是撲天鵬的鷹爪和羽翼。
撲天鵬一眾十rì前就來到這裡——當知道這次的目標後,連最純粹的殺手也無法平靜自己的情緒。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老饕,明明知道面前的絕世美味是致命的毒物,仍控制不住冒死一嘗的衝動。
撲天鵬不是一個瘋狂的人,相反,他比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更加理智,更加冷靜。因為他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各種情緒,並把情緒導引到靈感上。靈感和經驗一起幫助他在不同的形勢之下,找到最恰當的手段,結果他的目標。
撲天鵬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觀察這一片河谷的環境:天氣、地形、雪層、土壤、包括乾枯的植被;陽光在不同時刻照shè的角度如何,冰河的反shè光,以及風向和風速等等。又用三天的時間佈置埋伏,然後一遍又一遍的修正破綻。現如今他和眾弟子在雪窩中趴了五個時辰,只等獵物入彀。
當看到青狼部七英在預計的時間內來到了這裡,並停下來喝酒驅寒時,撲天鵬就知道局勢已經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一瞬間,他竟如初次赴佳人之約的少年,內心蕩起難以壓抑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