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名為恐懼的情緒纏繞,一時竟只能呆望著路廷,久久不語。
若仙人也有這種情感,那……他也會有麼?
苻聿珩向來隨心所欲,為所欲為,自由自在,從未想過這種問題,可路廷讓他心生警剔。
若仙獸亦有情感,那麼仙人的感受力不在仙獸之下,他身處人間如此之久,怎可能不受影響?
愈想,苻聿珩心思愈顯混沌,他陷入迷障中,不知如何自處,瞬間,他全身緊繃,心智迷亂,遊走於走火入魔的境界。
「珩?」湛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苻聿珩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失焦的眼眸率先映入的是湛潯的臉孔,爾後,他心神皆定,終是免於走火入魔的危機,他朝湛潯笑了笑,將黏在他身上的湛潯推開,湛潯也很乖的坐到他身邊的空位,手拉著他的袖擺。
苻聿珩打量著身旁的湛潯,感覺到一種痛疼般的情感掠過全身,他喉頭一緊,抑住想殺掉又想擁抱湛潯的兩極想念。
他開始查覺湛潯待在他身邊的時日似乎太久了些,久到他的存在像是自己的呼吸一般的自然,而這樣的自然,才不自然。
前些日子他方同惠麟著說著不會出問題,可現下他才看見問題的癥結在於自己。
他帶著湛潯的時間太長太久,而正因太長久,他才會太習於湛潯的陪伴而無知無覺,初時那種抱著分離心態的相處不知何已轉變成一種相依的牽繫。
仙人合該無牽無掛,心無掛礙,姑且不論他對湛潯抱持的是何種心境,這都是不對的。
湛潯的存在不止是觸犯天條而已,更是阻礙他修行的絆腳石。
而他竟然因為路廷才發現這個可怕的事實。
「路廷。」苻聿珩不再喚牠為「無顬」。
「是?」
「我希望你能遵守不傷人、不變身、不破壞人類生活的條件,你能做到麼?」
「能!」路廷眸裡堅定的光芒閃亮。
「那,三十年後,我們在此相見。」苻聿珩定下個限期,希望路廷能明白他已然讓步。
路廷低頭望著路映雪,手輕撫她的臉,然後抬頭迎上苻聿珩的眼,點頭。
「為免你其間露餡,我必須將你的能力限制。」苻聿珩手泛白光,起身走向路廷,路廷仰首,不移不動地望著他。
路廷合上眼,任由苻聿珩的手掌覆上牠的頭,白光由苻聿珩的手心沒入路廷的頭。
片刻,路廷的眉宇間浮現了一彎銀色新月的圖騰,爾後完全消失。
「銀色新月圖騰它形同枷鎖,唯有在你動殺意,欲變身時出現,讓你遭受人所不能忍之痛。望你自重、自愛、能為你的雪兒好好保重。」
「多謝恩公大德。」路廷雙手合十,朝苻聿珩一拜。
「我不是什麼好神仙,不過是依循天規罷了。」苻聿珩受不起如此大禮,「你們走罷!三十年後見。」
「是。」路廷騰空抱起路映雪,轉身離去。
此時柴已燃盡,原本旺盛的火堆此時只有暗紅色的餘燼於夜裡一明一滅。
湛潯在苻聿珩坐回原位時重新拉住他的袖襬,金眸漾滿愉悅地望著他的側顏。
苻聿珩明知湛潯在等他說些什麼,卻保持默然,只盯著餘燼滅。
月光灑迤,湖水藉光閃爍著,湛潯不能理解苻聿珩此刻的心境,只突然覺得苻聿珩離他好遠好遠,他不自覺地捉緊了苻聿珩的袖擺,最後更不可自遏地將頭靠上苻聿珩的肩頭,這才覺得苻聿珩離自己近些。
「珩。」
「嗯?」
「我好睏……」
「睡吧。」苻聿珩難得如此溫柔地說話。
「嗯……」湛潯眼一合,即入眠,做了個他與苻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