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個活著的母親,但儘管如此,被救上來的豔麗姐傷痕累累,上小學的旬旬在醫院裡陪護了她將近半個月。因此直到現在旬旬都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站在井蓋上打電話,每當有車經過,井蓋發出哐啷哐啷的振動聲,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下一秒就消失於地平面?
她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第一次得罪了他?旬旬慌慌張張地說:“我並不知道你當時在生氣……”
“我那時是在生氣,可後來忽然不生氣了,還有點可笑!我還記得你斜揹著一個藍色的包,頭髮這麼扎著……”他說著,伸出手輕輕掠起旬旬的髮梢一本正經地比劃。她想起昨夜自己身上的那雙手,被觸到的頸部面板不由得起了小疙瘩。
“你從我身邊走過去,傻乎乎地又回頭看一眼,好像怕我又想不開繼續回到井蓋上尋死,沒想到你自己腳底下也差點踩中一個,你嚇得像袋鼠一樣從上面跳了過去。”
“為什麼是袋鼠?”旬旬猜想他說“因為袋鼠最呆”。她自己想著那個場面也覺得自己很呆。
池澄卻說:“因為你揹著一個袋子……”他低下頭笑了笑,又說道:“其實,是因為我喜歡袋鼠。”
“嗯?”
他不理她,自顧往下說道:“我求表舅讓我在他的健身房打工,還有半年我就要畢業了,就算我媽不在了,我也不想要我爸一分錢。我知道你是表舅健身房的會員,那天,我打掃衛生的時候你從更衣室裡走出來,我朝你笑,你也朝我笑了。我還以為你記得我,可是第二次打照面,你又像完全不認識一樣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旬旬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以她的處世方式,絕不會主動得罪任何人,只要別人朝她笑,不管認不認識,她勢必要還以微笑。那時的池澄對於她而言是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甚至到目前為止,他所說的在她記憶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你不認識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那時根本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不過我忽然發覺,除了恨我爸爸和為我媽的病發愁,我還有願意去想的人和事。你不知道我多好笑,主動答應周瑞生在健身房守夜,翻了半個晚上的會員資料,才找到你的那一份,我知道了你叫什麼,還把上面的照片掀了下來,結果被周瑞生髮現了,差點沒被訓得半死。”
“就是錢夾裡那張?”
“你說呢?我記得每週三晚上和週六下午你都會來健身,有時候偷懶,週六就沒影了。我沒課的時候就在健身房幫忙,周瑞生讓我給私人教練做助理,順便打雜。我透過一道玻璃門常常能看到你,跳健身操的時候你總是站在最後一排,跟不上節奏就知道傻笑,練器械時負重一點都不科學,喜歡用22號儲物櫃,因為它在最角落,而且可以從外面加一把小鎖。你從來不喝別人遞給你的水,身份證隨身攜帶,習慣在包裡很多地方都放上一些錢……有半年的時間我們一週會見兩次面,你一共對我說過兩句話,第一次是說站在井蓋上不安全,還有一次是我給你調器械,你說‘謝謝’。”
“我不知道……對不起,我那時不知道這些。”旬旬在他的敘述的過程中絞盡腦汁去回憶三年前健身房裡發生過的事,那些細節都準確無誤,她記得跟不上健身操的糗事,也記得角落裡的儲物櫃,卻不記得他。她對他僅有的記憶只限於那個一團糟的早晨。
池澄說:“我不是要你道歉。那時我什麼都沒有,連自己能不能順利畢業都不知道,只能靠在親戚的店裡打雜混口飯吃,憑什麼讓你注意到我?如果那時候,忽然有一天你再也不來了,或者我自己離開了周瑞生的健身房,你還是個只對我說過兩句話的女人,那麼到現在我都還會感激你。日子再難熬,一週裡至少還有值得期待的兩天。旬旬,你是我發的一場白日夢,我寧願一輩子痴心妄想,也不願意在你給了我一個晚上的希望,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