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麻木和空白。所有人,包括子釋自己,都沒能及時發覺。片刻之後,那力量才在胸腔內部擴散開來,彷彿掠過五臟六腑,終於傳到骨骼血肉,整個人無端端彈起,再倒下,鮮血從嘴裡噴湧而出,給掛著月白錦緞面的狐裘繡上一片春紅。
長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瞪著眼睛將他抱在懷裡,直到血花飛灑,方撕心裂肺般叫他的名字。
“子釋——!”
他的樣子好嚇人。子釋於是笑一笑,要他彆著急。
長生這時候腦子才開始轉動:“倪儉!給我把屈不言留下!!”
寒光閃過,倪統領刀鋒出鞘。“嗖嗖”之聲立即響起,一排排弓箭手連續不斷髮動攻勢,無數白翎鐵鏃向前方飄逸的身影襲去。
子釋大急:“讓他走!長生,讓他走!”
話出了口,自己卻聽不見。身體裡邊變得空蕩蕩的,整個人輕飄飄,居然感覺不到疼痛。子釋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傷麼……高人果然是高人啊……
他以為這是高人發功後的必然現象(武俠小說看多了= =|||),旁邊各位都有武功,因為自己太弱,才會這麼丟臉。完全沒留意,每說一個字,血就從嘴角湧出來,順著脖子浸透了衣領。
長生抱著他,一邊抖著手去捂他的嘴,一邊顫著聲音道:“子釋,忍一會兒,一會兒,就不疼了……”他不敢輕率點穴——傷在屈不言這種人手裡,誰知道藏了什麼陰招暗式?再如何惶急,也不能無主。
“我不疼啊……真的,長生,沒事……”聽覺終於恢復,叮噹打鬥之聲入耳,抓住他的胳膊,“叫他們住手,放……屈不言走!”喘口氣,“放他走!留下了,也是個死人……你要用多少性命,換一個……死人?” 咧嘴笑,“咱們……把人家……搞得那麼鬱悶,總得……讓他出出氣……”
長生雙臂託著不敢動,看他不再吐血,心頭稍安。騰出空來,咬牙道:“他是故意的!最後那一下,絕對是故意的!都怪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子歸命令文章二人去後邊虞芒將軍的方陣找太醫來,正站在一旁焦急看著。聽見長生這句話,翻身上馬,就要穿越大軍,追殺屈不言。
“子歸!”子釋猛然站起來,不提防一口殘留的淤血衝出嗓子,“咳!”
愣了愣,低頭。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一大片淋漓血漬。txtxz.com
暈。不看了。抽出帕子擦一把,隨手扔掉。染著猩紅的白羅絲帕順風飛進山谷,轉眼消失。
“子歸,不許亂來!長生,放他走!留下他,除了賠上許多精兵,毫無用處。故意的又怎樣?他屈不言是什麼人?哪會向不懂武功的人下毒手。不過要嚇唬嚇唬咱們,撒火消氣,咱們怎能這點肚量都沒有?——你放心,我死不了!”這一聲斬釘截鐵,滿含不容置疑的強大信心。
長生跟著清醒過來,向倪儉點點頭。命令傳下去,士兵們停止攻擊,原地佇立戒備。
屈不言還劍入鞘,負手而立。
圍攻他的人或震倒在地,或兵刃折損,並無真正死傷,可見未下殺手。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還站著不動的時候,忽然發現那背影正在漸漸變小,竟是無聲無息間去得遠了。
一陣吟誦之聲隨風而至:“我今落魄竟如斯,學劍不成學作詩。一曲花間從此醉,三生林下向來痴。當年憔悴何堪道,是日飄零亦可知。長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盡落霞遲……”
最後一個“遲”字遙遙傳來,名滿江湖的屈大俠再不見身影。
長生、子釋和子歸都還記得這首詩。當年只聞前四句,不想今日聽全了後一半。
子釋在心裡默唸著最後兩句:“長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盡落霞遲”,越回味越酸楚。那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