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兜頭罩住,跟下雹子似的,將鼻子臉蛋嘴唇耳朵統統咬了個遍。咬完立即鬆手,像一根燒到半截又澆熄的木炭,杵在旁邊冒煙。
子釋心知他顧惜自己,自從生病又受傷,己經忍廠差不多半年。天天這麼對著陪著,虧他有一門至情至性亦死亦生的神功可以練……
歪歪腦袋,示意他在身邊趴下。伸手撫摩頭髮和脊背,想象自己在給一隻超級大狗順毛。
一邊順,一邊吹枕邊風。
“符霖反正是回不去的,符霜也不用急著送回去,兩個孩子有個伴兒。我看方姑娘用心又能幹,打理府中內務十分妥當。她本是秦兄安排進來的,秦兄乃英雄好漢,光明磊落,才不像某些人那麼小器……”
大狗似乎有跳起來的跡象,緊著多拍兩下,轉移話題:“雖然不送回去,但是嫂子可以來啊。你派人去請皇嫂來做客,有了方姑娘這個管家接待,嫂子便可以常常上門走動。老三那裡,自有她去通訊息。什麼時候老三想兒子想到忍不住了,求著登門拜訪,你們兄弟,也就好見面了。”
長生道:“你跟兩個小傢伙這麼混在一起,他們上門,難免知道……”
“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去應酬他們。難免知道一一還能知道什麼?堂堂太子之尊,府裡有幾個內嬖外寵,再正常不過一一沒有才叫人起疑。”
長生氣結。
子釋嘆息著道:“這裡邊,最委屈的人是子歸。最近寫字已經不覺得那麼費神,等再好點兒,應該就可以放她去做她喜歡的事了。我這麼一個出色的妹妹,哪能綁在身邊當丫頭使喚……”
長生聽到這,忽然想起一件事。略微猶豫,決定趁此機會說出來。
“子釋。”
“嗯……”
撐起身子,一隻手從背上滑下來。
把那隻手塞進被子裡,長生心想:還是等當事人自己告訴他吧。低頭在唇邊印下一個輕如飛絮的吻,什麼也不說了。
半夜偷偷下起了雪,直下到第二天午後才停,竟是去歲今春最壯觀的一場雪。
子釋午覺起來,撩開門簾,眼巴巴望著白茫茫的院子。都知道他想玩,偏偏不能玩,於是別的人也就忍著,來來去去忙碌,只裝看不見。李文等他瞧得幾眼,過來放下簾子,關上門。
“南邊從來沒有這麼大的雪。彤城沒有,蜀州也沒有。”
聽著少爺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在跟自己說話,李文隨口“嗯”一聲。
“已經立春好些天,這怕是最後一場雪了。”
這一句彷彿遺憾,又彷彿慶幸。李文想想,答道:“是啊。”
但聞一聲輕嘆:“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這句不難懂,可又似乎有點別的什麼意思在裡頭。李文不敢瞎答,再“嗯”一聲。
又一聲輕嘆:“萬里盈天春歸晏,六出凝華情未央。”
這一句已經不知道在說啥了。李文傻站著,心想:二少爺不在,三小姐不在,太子殿下也不在,怎麼就沒個人來接少爺的茬兒呢……也聽不出心情好還是不好……
正為難,門開處,李章端著藥進來,小曲跟在他身後,抱個點金粉彩玉壺春瓶,瓶子裡插著幾枝白梅。
子釋湊過來:“果然北方梅花謝得晚,都這時候了還開得這麼好!〃
李文大鬆一口氣,趕緊把屏風後邊雕花酸枝高几挪出來供那春瓶白梅。
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女人孩子的笑鬧聲。
小曲道:“方小姐和小姐剛在後花園折梅花,兩位小殿下要過來玩兒,方小姐怕他們吵著少爺……”
子釋介面:“無妨無妨。”
“小姐也這麼說呢,領著上這邊堆雪娃娃來了。天晴了,也沒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