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冰棺上,只一下便撫上了孃的臉頰:“冰兒你看,景兒他長大了。”雙目微顫,脈脈含情。半晌,從孃的髮間取下那支鳳簪,慎重地遞來:“景兒,若遇到心愛之人,就將這送與她。”愣在那裡,沒有動作。“傻孩子,你真當自己會寂寥一世嗎?”爹爹低笑一聲,“莫篤定,當年為父仗劍江湖,本以為這一生將與幾個好友結廬而居、寄情山水,直到我遇到了冰兒……”他緊緊握住娘蒼白的手,“景兒,總有一人會喚起你心中的熱情。”爹爹一彈指,鳳簪直直地飛入我手心,“到時候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抓緊,將她護仔細,千萬不要像為父這樣,悵然半生。”
當時我並未在意,只是將鳳簪收入懷裡。直到扁舟酹河,那一聲清唱傳入耳際,好似春雨在心底撩起陣陣漣漪。我情不自禁地拿起“鳳吹”,隨聲奏曲。再回頭,江亭之上的那道纖細的身影早已消失,一時惘然。
“這位是我的小師妹,豐雲卿。”直直望去,心頭湧起難以言傳的莫名情緒。清亮的眼眸,如一泓清泉,如一壺醇醴,微醺。她只是微微行禮,輕輕一笑便轉身離去,纖細的背影藏不住弦月般的清雅風情。
那一夜,她從淺淺的書中走出,徑直走入我的夢裡。
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向她飄去,總是情不自禁地收集她的表情。春光灑在馳道上,卻沒有沁入她的心底。問我如何得知,因為我發現笑意並沒有深入她的眼底。即使在黑林裡,即使在和她的師姐玩笑時,綿綿不絕的哀傷也不知不覺從她的眉梢眼角中流溢。
我喜靜,也喜淨。眼眸一斜,身後有人。停止解衣,直直而立,正要出手,卻見她踉蹌著衝出樹叢。清眸中閃爍著幾絲不解,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山溪,嘴角緩緩勾起。山櫻飛舞,彷彿聽見了夜的呼吸。原來,莞爾一笑有著這般魔力。
她轉眸而視,我急急收起散亂的心神,強作鎮定。她攏著眉,一臉急色,啟唇又閉,欲言又止。嗯,雖然明白剛才窺視的不是你,但是我裝作不知,只是靜靜凝視。因為想看到更鮮活的表情,這,是我的私心。
原來,她很強。驚詫地看著真氣四溢的她,清風撫過她潔白的額頭,飄拂的劉海下是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清澈變為了冷凝,卻閃著動人心魄的豔麗。不用開口,她已經明白了我的深意。攜手破了金籠陣,她飛身而下加入戰局。游龍驚鳳般的劍勢,狠戾決絕的氣魄,似武勝舞的身姿。沒想到失傳已久的清狂劍,被她演繹的如此大氣。
換下血衣,她又恢復了雲淡風輕。可是我知道,只有一無所有的失去才能凝成睥睨紅塵的清狂,只有沒骨的痛才能濃成眉間揮之不去的惆悵。從你的眼裡我看到了寂寞,這個與我如影隨形的心境。就像孤月蒼夜,我想我懂你。
這個謝司晨有問題,我眯起雙眼,瞭然於心。記得下山前,爹爹說過有什麼事可以找潛龍門的掌門商議,因為當年日堯門的訊息就是由他們探聽。如今身為潛龍門少主的謝司晨卻對金籠陣一無所知,這分明是此地無銀。偏過頭,卻見她探究的目光,發現不對了嗎,真是聰敏。
走在市集裡,她有些心不在焉。人流攢動,眼見她就要跌倒。身體快過思緒,我瞬間伸手攙扶。肌膚相碰的剎那,她手心的冰涼麻麻地顫動我的心底。為何討厭與人觸碰的我,會有如此反應?不禁訝異。
可當聽到氣吞山河的箏曲、清甜沁脾的軟歌時,訝異早已變成了驚喜。是她,我早該想到,酹河上的那歌者便是她,心間充溢著一種失而復得的歡欣,肆意揮灑著暢然寫意。不管不顧那些無聊的傾慕,閃過身任人落水。只靜靜地深望她,熱情嗎?我心底流淌的暖流算是熱情嗎?在我理清思緒之前,就讓這泓山泉靜靜地流淌,我會默默地注視,不去驚擾你的心境。
不僅是自己,我更加不允許任何人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