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喘氣不順,我抱著他坐在床邊。人們總覺得擁有超異的能力是件幸事,可以為所欲為,做許多常人不能做的事。可我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若這世上沒有這些異能力,我們生活中的缺憾和悲傷反而會少一些。現在我仍然這樣想。我寧可兒子什麼異能也沒有,只要他生活得快樂平和。
於昕在門口探了下頭。我定定神,說:“小昕進來吧。”
他慢慢走過來,臉上露出焦灼失措的表情,“小白他……病得厲害嗎?”
我摸了一下他的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兒子自己硬撐著說:“我不要緊的。”
於昕趴在床邊,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看完兒子又看我。他雖然沒說什麼擔心的話,可是那種惶急無助的感覺卻讓人特別憐惜。
“來,小昕你也過來。”
他脫掉鞋,乖乖爬上床。我把他塞進被子裡,和兒子靠在一起。
“你陪他一會兒,他就會好多了。”
於昕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真的?”
兒子搶著說:“當然……”說著話,臉色更難看了,停了一下,吸了口氣,又說,“你和我說說話吧。你……說話,我就好受多了。”
於昕回過頭來看著我,這個孩子的眼睛會說話,眼裡明明白白地在問我“是這樣嗎”,我點點頭。
於昕咬著嘴唇,表情有些苦惱,“可是我說什麼呢?現在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孩子真是實心眼兒。我微笑著說:“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要不,你給他念書聽。”
他點頭,“嗯,我念書給你聽。”
兒子笑得很勉強,“好,你念吧。”
於昕摸出口袋裡的小型閱讀器,開啟,選了一個故事開始讀。
“我們以為自己懂得一切,掌握一切,但是最終我們會明白,我們能懂得的,僅僅只有自己的悲傷。我們能掌握的,也只有塵埃落定後的無奈。”
於昕唸了幾句,停下來,看看兒子,“這個行嗎?你覺得怎麼樣?”
兒子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強撐著說:“行,挺好的。”
我猜他根本連於昕唸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而於昕,恐怕也就是在這種灌進了上萬個故事的閱覽器裡隨便找了一個故事來讀。他未必知道自己在讀什麼。
這個故事一點兒也不適合孩子,而且我想他們也不懂得這些話在說什麼意思。這樣沉重的句子,被於昕童稚的聲音讀出來,讓人忽然覺得有一種薄霧似的憂傷慢慢瀰漫開來。正因為他們不懂,所以這種憂傷顯得更加柔軟、天真,同時又那麼銳利、沉重。
於昕得到了鼓勵,小聲地繼續念:“許多年前我只是個孩子,那時候我的生活十分簡單充實。我和爸爸住在一起,生活雖然拮据,可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擁有的比別人要少……”
房間裡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也看不到什麼。我小聲叮嚀他們留在房間裡不要出去,也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我記得走廊盡頭有一個瞭望鏡,我把眼睛貼上去,向外看。
李漢臣說危險應該來自外部。我有些迷惑。於昕的家鄉星球暴動,這附近又有政變……
聯邦是怎麼了?以前就算時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不會波及我們這樣的過路商船。
“看到什麼?”
我回過頭來,李漢臣站在我身後。
“什麼也沒看到。”我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你不用去控制室嗎?”
他說:“我來看看兒子,他怎麼樣了?你有沒有叫醫生來過?”
我搖搖頭,“醫生沒有用的——他也不必吃藥。”我想了想,有些事,雖然我不願意現在讓他知道,但這是早晚的事。即使現在他不知道,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