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看著男人的動作,又去看他的眼睛,他盯著她,眉毛輕輕擰著,那一絲權衡取捨的怒氣濃了,但殺意仍在。
初見時為她療傷、後來也曾費過心為她從翹眉身上拿取毒藥種種溫情,在這一瞬全部被撕碎。
她清楚明白,若那是關於他的秘密,他願意用寒蘭來賭,他對她還是顧念了一絲幼時情份,亡母故情,也許還有他們之間的少許情份。
她原以為,他們能以另一種姿態相處,原來不行。因為一遇事一比較,這重量便出來了。
只是,再不愛,凍泉之情,那一夜的繾綣,便如此棄之如破履嗎。
她冷冷一笑,看清苓啞聲苦笑,“罷,罷,你不當我是你的侄女,你卻終究是我的叔父,驚鴻,放了她罷,便當是我求的你……”
清苓的話,方明也不辨駁,緩緩跪下,看向睿王,卑微地懇求道:“故人之情,若爺不承,奴才今晚只能便一命換一命。”
老鐵的劍尖還抵在她心口上,這一刻,她真想對那個站在所有人之頂的男人說,殺吧,並將這相求之情擲回給沈清苓。但她不會這麼做,意氣之爭沒有用。相較在西寧街作出抉擇的那一晚,相較在地牢的那一晚,此時,她更清楚,她該做什麼……在絕望到達頂端的時候。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再次等他判詞。她發誓,若她今晚能離開這個地方,這樣的情況絕不會有第三次。
終於,他微沉了聲音,“方叔,起來;鐵叔,讓她走。”
“翹楚。”她剛想離開,卻被他叫住。
她側身回看,他眸裡一片狠絕,“沈清苓的事,若你敢洩露一句,我必要了你母親和她整族的命。”
她一怔,隨即一笑,“哦。”
方明低聲道:“翹主子,快走罷。”
“謝謝。”她攙起方明,也不說救命之恩來日必報的話,瞥了眼心口上並不算深的傷痕,伸手撫住了,在所有人或複雜的目光中,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得沈請苓一聲低叫:驚鴻。
書房裡腳步聲遽然亂了,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便像往日在街上駐足觀看和她無關的熱鬧一般。
他今晚一身白袍。
嗯,那是沈清苓喜歡的。
白色於他好看,但其實他更適合青黑的顏色。或許因為他這一生並非如此光鮮、無瑕。他平日多穿藏青,大抵也是因為腦裡也有這個意識吧?
紅黑的鮮血淌在白袍上格外扎眼,他身子半斜在榻上,嘴角邊泠泠墜著血沫。剛才替沈清苓過毒的時候,他沉靜如萬年的枯石,這時眉額緊緊皺起,眼眸半眯著,眸光仍一貫見鬼的深沉卻浮著混濁,毒素在身體裡翻騰著很痛苦吧。
沈清苓緊緊抓著他的手,眾人圍在他身邊。有人說顧不了這許多了,便用同心蠱再換一次毒。景清哭著說不行,說蠱蟲替主換毒,身子裡也殘留了餘毒,需要自我清整,一月內不可再用,用了也不行。
整個書房籠罩在一片悲慟中,沈清苓依偎在他懷裡,慟哭成梨花雨。奇怪,她心裡卻無痛無感,木木的。
他的眼睛渾濁卻依舊犀利,看到她安靜地看著他一身狼狽,怒道:“滾!”
她一聲冷笑,轉身便走,腹中一股寒涼之氣卻突然升起,她想了想,返身走回去。呵,如果可以……她想換點東西。
132 始知你傾城(2)
“翹妃,請回去。”
看她折返,寧王微微冷了語氣。
佩蘭看了她一眼,微蹙了眉,似在責怪她的不懂事。
方明和景平也急了,都連連看了她幾眼。
菌秦冬凝略有些警戒地看著她,“翹妃姐姐,走罷。”
景清索性低吼道:“你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