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裡激盪出濃濃的浪,鮮美的香氣直撲某人的面龐,蒸騰得假面下一陣灼燒,燒的她心肝撲通通地跳,跳的她嘴巴不自覺地張啟。
好美味,真恨不得一口喝掉啊。
她傻笑著偷偷再瞧,驚訝地發現一切如常,那張俊臉依舊帶著天生的冷清和正氣。
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三天沒休息好,都出現幻覺了。
她心不在焉地再喝一口,燙、燙、燙,好燙。
“卿卿。”
“嗯?”她張開嘴巴,貪婪汲取涼冽的空氣。
“你可曾絕望?”
她眼簾一顫,欲蹙還顰:“嗯。”
夜景闌心頭乍緊,憶起今晨的對話……
那個人虛弱地趴在林成璧的肩頭,諷笑道:“你雖武功蓋世,卻也殺不了我。眠州勢孤,處處掣肘於人,你自顧猶且不暇,又有何本事護她周全呢?”
他緩下腳步,凌厲回視。
礙眼的人笑得張狂:“定侯,就如你看得到她頸脖上的吻痕卻抹不去,她心頭殘留的傷疤你一樣難以觸及。與你不同,她的絕望我看過、計較過,也因此知道對她來說什麼才是真正的周全。你我各走一道,本殿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成原死戰,她力戰堅持;朝堂沉浮,她談笑自若。從她的眼中,他看到過痛,看到過傷,卻從來沒有看到絕望。
原來,她真的絕望過。
夜景闌斂神沉眸,看著她默默地喝著湯,一小口、一小口,很秀氣、很文靜、很讓人憐惜。
“是我錯了。”他輕喟,引來她詫異的目光。
他目光融融蘊滿情意,一種酸澀的滋味在胸口醞釀。
他知道,她雖心性平和,骨子裡卻最是驕傲。寧願關起門來頓頓吃她最討厭的酸菜,也不接受他的銀兩。
他知道,她雖然很怕疼,卻每每表現出堅強。幾次療傷,她眼角明明含著淚光,卻從不發出半點聲響。
可是,他卻不知道她的驕傲和堅強也曾經那麼的不堪一擊,她曾經有過絕望。
他錯了,錯在將她現有的一切看的那麼理所應當。
“卿卿。”他的聲音不似以往的清泠,好像在壓抑著什麼,“卿卿也曾經是個小姑娘。”
她身體一顫,碗中翻起濃白的波浪。
“嗯。”她應著,聲音沙啞。
聞聲,他心尖霎時柔軟,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當時你多大?”
“六歲。”她環著他的瘦腰,緊緊的、緊緊的。
“一個人麼?”他輕撫著她的發。
“嗯。”猶記那染血的冬日,她一個人死扣著岩石縫隙,刺骨的潮水一陣陣地湧來……
過去真的傷的她很深,她還在怕,夜景闌擁緊她顫抖的身體,試圖用暖意驅散她心底的冰寒。
“以後想著我,好麼?”
懷裡的人抬起臉,迷濛的眼含著不解之色。
夜景闌捧著她的臉,眸中是滿滿的誠摯:“絕望時想著我,我一定會來救你。”
麗眸盛不住淚,顫動的情絲瞬間滿溢。
“卿卿。”他俯下身,親吻她溼熱的眼,“十六歲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不再是一個人了啊,他心愛的姑娘。
……
十指相扣,衣袂纏綿,月下兩人如影隨形。
剛才,隱約間聽到宋大人匆匆推門又輕輕掩門的聲音,她一定哭的很慘烈吧。
上一次像這樣放肆地宣洩自己的情緒是什麼時候?
她偏頭想著。
好像是十年前,一夕痛失雙親時她這樣哭過。而後,她就學會了壓抑自己,即使哭也絕不大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