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志沒告訴韓越的是,父親去世後我無心上學,打算退學去深圳打工。當時李薇麗,我父親的中學同學,我的化學老師兼辦主任,一個帶著孩子剛剛離婚,生活非常困窘的女人,答應讓正處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齡的我,每天中午和晚上去她家吃飯,還幫我墊了高中兩年和大學頭一年的學費。我至今記得那總共是九千塊錢人民幣,九千。”他重複了一下這個數字,問韓強:“九千塊錢對你來說相當於什麼?一杯洋酒?一頓飯?給情婦隨意添置的小玩意兒?——對被你撞死的那個女人來說,那是她攢了兩年都不夠,最後還去賣血才攢起來的一筆錢。為了這筆錢,她親生的兒子夏天連根三毛錢的冰棒都捨不得吃,幾年來連件新衣服都捨不得添置。”
似乎是為了平息情緒,楚慈深深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聲調已經極度平穩。
“我大學的時候到處打工,稍微有點錢就寄回去,但是她從不輕易碰那個錢,每次都原封不動的存起來。我曾經發誓畢業後好好找個工作,把她當我親媽一樣的孝順,讓她永遠不再為錢擔憂、安安穩穩萬事不愁的好好過個晚年,但是誰知道你一次酒後駕車,就永遠——永遠毀滅了這一切。”
韓強似乎已經驚駭到極致,他猛的開口想大聲呼救,但那時楚慈已經走到他身邊,重重一腳踩在他肋骨上,讓他那聲呼救還沒來得及出口就演變成了一聲慘叫。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世界上有人生來就比旁人更高貴,更囂張,更有特權。他們張嘴就是人民和平等,滿口的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實際卻高高凌駕於普通人的性命和自由之上,可以隨心所欲毀滅別人的家庭和夢想,可以無所顧忌的奪走普通人的性命,甚至可以在撞死人之後,還肆無忌憚享受自己美好高貴的人生。”
楚慈俯□去,深黑色的眼珠裡映出韓強驚恐萬狀的面孔。
“一天。”他緩緩的說,“從被你撞死到屍體被強行運走火化,僅僅只隔了一天。我甚至都來不及去看他們最後一眼,當我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焚屍爐裡化作了青煙。”
韓強貌似恐懼到了極致,想竭力呼救,喉嚨裡卻只發出咯咯的聲音。
“其實我應該感謝那群欺上瞞下的官員,因為他們動作如此之快,以至於我根本沒在那次事件中露面。他們只匆匆去貴州瞭解了一下李薇麗和高楊的家庭,然後把被層層盤剝下來的賠償款都給了她已經離異數年,幾乎沒什麼聯絡了的前夫。從頭到尾那些人根本沒有調查一下她為什麼帶著兒子來北京,沒有人發現這事件還牽扯到我這麼一個人——除了裴志。”
韓強艱難的道:“裴志……”
“其實,一開始我根本沒想過報仇的事情。”楚慈一隻腳仍然踩在韓強肋骨上,直起身淡淡的說,“當時你離我太遠了,你周圍有人保護,有無數雙眼睛,你出入的都是我無法企及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好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我當時除了痛恨和詛咒之外根本找不到第二種辦法,甚至連你的家庭住址我都打聽不到。我在仇恨和無奈中煎熬了大概幾個月,直到有一天被韓越找上門。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矛盾嗎?我真的討厭你們家的人,但是如果沒有韓越,我怎麼接觸到你和趙廷呢?我怎麼掌握到趙廷在春暢園的住址呢?我怎麼才能一步步設計好路線、時間、不在場證明,最後逃過調查全身而退呢?兩年,整整兩年,韓越很少回北京,就算回北京也不大回韓家,我根本接觸不到你。直到上次在你家吃飯,我才終於抓到這個機會。”
楚慈一手握著刀柄,他用力那樣大,幾乎到了掌心在刀柄上摩擦發痛的地步,然後才慢慢把刀鞘退下來。
“當時殺侯宏昌的時候,我就知道回不了頭了。等到砍了趙廷,在醫院裡我意識到我暴露了,因為其他人不知道我跟李薇麗的聯絡,而裴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