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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非夢

一如從前。

他一手撐著門框,身體像是被固定在了半開的門後,直到謝醇回頭叫他,才驀然驚醒。

若不是夢,一定是我瘋了吧?

這樣想著,謝釅邁進了門內,也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在這裡,他還是謝釅,還有至親至愛相伴,一切都未變質。他欺騙著自己,跟著謝醞走到屋子裡,甚至開始期待著母親也會出現、慕容褒因也能在等他……還有父親,仍在擦拭著他的朴刀,摸著他的頭叫他快點長大。

一時,他眼前真的出現了這些景象,但衝過去時,卻又頃刻消散不見。

謝醇端著幾隻碗走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他擰過頭,坐在桌子旁的,仍舊只有姐弟二人。

為什麼,連夢都不能悉數滿足我呢?

他木然地順從著謝醇的招呼坐下,久未使用過筷子的手僵硬地夾起一棵竹筍,送進了嘴裡。

沒有任何味道,只有塞滿口腔的異物感,讓他不適。和那些野草一樣。

他很快吞嚥了進去,一抬眼,看到謝醞期待的眼神。一句“好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了,姐姐脾氣大,父親從小就教育他,姐姐是因腿疾鬱結,所以一定要讓著姐姐、哄姐姐開心。

謝醞面上浮起一點笑意,又看向謝醇。

筷中夾著一塊竹筍的謝醇立馬將其扔進了口中,大口咀嚼起來。然而,他卻沒能像謝釅那樣嚥下去稱讚,而是緊閉雙唇,面色變了又變。

“怎麼了?”謝醞皺起了眉頭。

見謝醇漸露痛苦之色,狠命一咽,然後立刻扒了口飯,謝醞冷著臉自己夾了一筷。

很快,她的表情凝住了,也不由做出和謝醇一樣的反應。

看看那碟子菜,又看看謝釅,謝醇有些不可置信:“哥哥,你這麼能忍?!”

被他們的反應驚到,謝釅又吃了一口,細細品嚐,卻並沒覺得有何不妥。陡然間,謝醞的心重重一墜,眼角倏地紅了。

……謝釅,沒有味覺了?

謝醇卻還沒反應過來,勉強笑著打圓場道:“姐姐苦練廚藝許久,已經能做的很好吃了。今天一定是知道你要回來心緒不定才放多了鹽。等晚上,讓我給你們露一手。”

入夜,擠在不大的床上,謝釅轉頭看了看說著夢話的謝醇,恍如隔世。

他很想努力去思索姐弟活著的原因,以及他們在此時出現的目的,但此刻,他什麼都不敢想。

任何的揣測都可能打破這場夢境。就當自己瘋了吧,他翻過身,很快就沉沉睡去。

是自聚義莊以來幾年,從未有過的好眠。

隨後的日子,他便與謝醞、謝醇在這住下了。

他們都很少出門,交流也不多,有時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但謝釅莫名覺得心安。

每天,謝醇都會劈柴生火,與謝醞一起搗鼓著,做出一桌子菜來。可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手、豐盛抑或簡單,嘗在謝釅口中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不知何時,嘴裡填滿食物時那種令人不快的異物感變成了能使他愉悅的碰觸。

謝醞每天都會去院後看日落,謝醇偶爾出去採買。唯有他,從未踏出過這座院子一步。彷彿這是被施了禁制的應許之地。離開,便再也走不回來。

他貪戀地流連在這週而復始的時日中,把每一秒都烙在心底,用以驅逐那些破碎的思緒。他沉溺著、極力維持著這一方寧靜,甚至期待著自己某一天突然死在這裡。

這樣,至少是作為“謝釅”死去。

只是,大夢終須醒。

這天漫無邊際地閒聊時,謝醇偶然提到了岳陽樓,隨即目光立刻閃躲開,生硬地把話題轉到別處。

終於,還是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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