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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重燃

默忍受著枝葉在體內飛快生長的劇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手腕的變化。

他已明白,醒來之時,恰好是紅消青斷,凋謝殆盡的終結一刻,也是重新生長的開始。這就是第一次發作。

昨日種下折紅英的最後,他終究未能抵過這種折磨,錯失了找出呂隙的時機。但還好他勉力記下了顧雲天的手法和氣息,如今桃花枝葉開落有時、日日重演,他還有機會一窺其隙。

熟悉的疼痛在體內撕扯,初期的生長尚能忍受。他暗暗告誡自己,這回決不能再重蹈覆轍、功虧一簣。

隨著腕上枝葉越發明晰,越有生氣,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體裡次生於經脈的脈絡一點點生根、抽芽。每一道連至心關的葉脈線再度種下,本已被摧凌過一次的血肉就又遭磋磨。

他咬牙忍耐著,將每一分疼痛揉碎,辨別,很快發現這次花葉生髮的順序竟與昨日不同。他練成風入松後,雖吸食內力不是很多,但化解吸收之時他著重修於帶脈,因而帶脈的順滑圓融更甚於其他經脈。在昨日,這點些微區別並不放在顧雲天眼裡,他只是按自己心情種下。

而今天,再度萌發的枝條窺幽探秘,自覺避開艱難之處,先行糾纏於維絡之脈。

折紅英之精妙,竟一至於斯。江朝歡左手撐著檯面,勉力抵擋一陣強似一陣的痛楚,眉間深蹙。然而,就在心臟好像被劃了無數刀之後,那熟悉的驚悸又猛地發作。

神門穴屬心經,對心臟的刺激已是艱險至極,更可怖的,卻是對神志的掠奪。長時間的心悸一點點蠶食神魂,壓制著感知和思考的能力。顧雲天選擇此穴,更多的就是在懲戒之外摧毀他的心志,讓他徹徹底底地馴服。

心臟毫無規律地亂跳,那朵快要成形的桃花漸漸模糊,眼前只剩下濃重的顏色。這樣下去只會和昨日一樣。江朝歡索性合上眼,暗運內力。

既已無路可退,那不如另闢蹊徑。他默唸心法,一縷定風波內息自氣海流轉。

中過折紅英的人,包括堯叟,都說過發作之時,萬不可運功抵禦。越是催動內力與之相抗,越會受其反噬,加重痛苦。

然而,江朝歡依舊不管不顧,將這副身子當成不是自己的,只用那縷內息遊走窺探。

兩股勁力交纏,折紅英強勢霸道,定風波和緩舒紆,在體內此消彼長、全力相抗。那道內息隨著葉脈生長之勢流轉,就如一根穿針引線的銀針後面跟了隻手指扯動線條。

外來勁道不夠熟悉難以分辨,但生髮於自身的內力當然掌控自如,在隨各道經脈流轉之中,即使一點最微弱的差別也能感受出來。相當於用自己所長的工具來代替直接動手。

他驅動定風波,已走過十二正經,發現了其中三處微有暇隙,勁力與別處不同,就快得到那個答案了。

含苞待放的桃花正在盛開,枝脈青中帶黑,繁盛至極。在後面試探撥弄的內息幾乎將疼痛翻倍,他抽離於肉體的神志漸漸被劇痛撕扯歸位,越來越強烈的心悸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無一處不是浹髓淪膚般的難捱。

陡然嘔出一口血,他的身子滑落在地,血跡染在腕間幾乎要完全綻開的桃花之上,為花色增了幾分從未見過的光華。

肉身所能承受的終究有限,這是他再次暈去前看到的最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