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我,我,沒有做什麼夢&ot;他含含糊糊地說
&ot;我聽見你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沖呀殺的,好像是打仗似的&ot;
&ot;許是夜狐子把我壓住了&ot;
&ot;你瞧,&ot;母親責怪地說,&ot;從小我就老是說你,睡覺時候不要把手壓住胸脯,這麼大了,還記不住!&ot;
郭祥勉強笑了一笑,心裡卻酸辣辣的那沉重迷離的夢境,像是還沒有從這小屋裡退去
母親做著針線,頭垂著,像是對那件衣服說話似的:
&ot;人說,夢是心頭想你離家走了,你爹也死了,我怕胡思亂想,弄壞身子,大白天也不敢一個人呆著,總往人多的地方擠聽人說說笑笑的,什麼也不想;可是黑間一睡下,還是做不完的夢不是夢見你,就是夢見你爹一夢見你爹,就看見他……&ot;
母親停住針線,牆壁上晃動著她抖抖索索的身影
&ot;天不早了,媽,快睡吧!&ot;郭祥趕忙截住她的話說
&ot;看你這領子破成什麼了,還能穿得出去?&ot;母親說著,又繼續縫綴起來她的眼已經花了,常常扎錯地方,顯得很吃力她囑咐郭祥,將來到城市裡,買一副老花鏡給她她說別的老婆們,都有老花鏡,她也借著戴過,做起活來,得勁的不行她流露出十分羨慕的祥子
郭祥看母親的神色快活了些,就說:
&ot;媽,我對你說一件事,你別著急&ot;
&ot;說吧!&ot;
&ot;你不著急,我才說呢!&ot;
&ot;我不著急&ot;
郭祥鼓鼓勇氣說:&ot;我打算回部隊去&ot;
&ot;怎麼?&ot;母親停住針線一楞,&ot;你不是請了一個月的假麼?怎麼只呆了七八天就要回去?&ot;
&ot;我在部隊慣了,在家呆著膩味得慌&ot;
母親半晌無語,針線也停住了
郭樣見壞了事,便坐起來,正想勸慰母親幾句,只見母親擺擺手說:
&ot;別哄我了,孩子,媽不是那種不懂事的&ot;她撫摸著郭祥的頭,又說,&ot;情況我已經知道了走就走吧,你媽也知道工作重要&ot;
油燈上結著一顆很大的燈花郭祥緊緊攥住母親的手,心裡真是說不盡的感激
&ot;小嘎兒,我還要問你一件事兒&ot;母親輕聲地說,&ot;你跟媽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物件?&ot;
&ot;沒有&ot;郭祥坐起身來,搖了搖頭
&ot;我跟你說,&ot;母親把聲音放得很低,&ot;有一天,我跟你大媽在樹涼下紡線,說起小雪的親事,我聽你大媽老是誇你,我就聽出話音來了那閨女,我看比她娘年輕時候還俊!就是臉黑一點兒,我看那也沒啥你看呢?&ot;
&ot;她己經訂婚了&ot;郭祥低下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母親一怔:&ot;跟誰?&ot;
&ot;別問了&ot;郭祥心煩地說
&ot;唉!&ot;母親也嘆了口氣,&ot;要不我把你姑家的閨女給你說說,那閨女也長得不醜!&ot;
&ot;媽,我困得眼都睜不開了,明天再說吧!&ot;郭祥說過,臉朝裡躺著去了
母親見孩子沒趣,不好再問匆匆縫好領子,插起針,也躺下睡了不用說,郭祥根本沒睡他的情感,像海浪般地起伏著,而這些是誰也不知道的……
那少年時的青梅竹馬,在他的心靈裡留下了多少難忘的記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