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說首先出現的是衝突,也就是心智的所有活動。這份衝突摧毀了熱情、敏感度和能量。因此心智用衝突來對抗自己,使自己遲鈍。
克:所以你的問題就變成:心智如何能停止對抗自己?
問:是的。
克:這個問題是不是另一個責難、辯解和逃避,另一個心智對抗自己的活動?如果是的,它就會製造衝突。這個問題是不是想要去除衝突?如果是的,它又是另一個衝突,於是你永遠陷在惡性迴圈中。因此正確的問題應該不是如何停止衝突,而是看到熱情與敏感度存在時,衝突就不見了。你能不能看到這一點?
問:我能。
克:因此你就不必再關心如何停止衝突了,它會自己衰萎。但是如果念頭助長它,它就一直不衰萎。所以,重要的是熱情和敏感度,而不是停止衝突。
問:這點我可以認清,但這並不意味我擁有了熱情,也不意味我就停止了衝突。
克:你必須認清看見的本身就是能量、敏感度和熱情。而在這看見之中是沒有衝突的。
心的對話:關於自由的八次對談
毀滅
發問者:我脫離了寫作的生涯,因為我想過靈脩的生活。雖然我有足夠的才華,我還是放棄了所有的名利和慾望。我到你這裡來,希望能領悟絕對真理。三五年來,我不斷地到這棵大榕樹下聽你演講,現在我突然發現自己變得那麼遲鈍、疲憊、寂寞與悽慘。早上我起來發現自己什麼也沒領悟,幾年以前當我還有強烈的宗教熱情時,情況比現在好得多,現在什麼熱情也沒了。為了尋找上帝,世間的一切我都犧牲了。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乾癟的橘子,該怪罪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你、你的教誨、你的環境,還是我根本沒有能力找到那個能看到天空的縫隙?或者這整個的追尋,從頭到尾都只是海市蜃樓。也許我根本不該考慮宗教,而繼續過我從前那種現實的生活?到底出了什麼錯,我現在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一切?如果離開了,我應該到哪裡去?
克里希那穆提:你是不是覺得生活在這棵榕樹或其他的樹底下,會阻礙你的瞭解和觀察?這個環境是不是正在摧毀你?如果你離開這個世界回到你以前所做的事——寫作和生活上的其他瑣事——你是不是就不會被摧毀,不會遲鈍,也不會被榨乾了?不管一個人所做的是什麼,理由是什麼,只要他追求成功,他就會進入這個毀滅的活動。不論是醫生、政客、科學家或藝術家,你都可以在他們身上看到這一點。有沒有任何人能逃離這毀滅?
問:是的,我看到每一個人都被榨乾了。他們也許擁有名利,但是如果他們客觀地看一看自己,他們就必須承認他們只是一連串虛偽的行為、語言、方程式、概念、姿態、陳腔濫調、希望和恐懼。在這些東西之下還有空虛、困惑、失敗的苦楚和衰老。
克:你是否同時也看到了宗教人士本來應該放棄世俗,卻仍舊身陷其中,因為他們的行為背後是同樣的野心,同樣想要滿足、想要變成、想要得到、想要抓住和想要保有?這種宗教的慾望好像有別於世俗的慾望,但其實是毫無差別的,因為他們是相同的活動。這些宗教人士同樣陷入方程式、理想、幻想、希望、不確知之類的信仰中,他們同樣會變老、變醜以及變得空洞。因此他們所拋棄的世俗,和他們所謂的宗教生活是完全一樣的。在這個所謂的宗教世界裡,你也同樣會被摧毀,如同你被世俗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