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過,院外傳來一陣陣人聲,想必是採妍、忠叔他們回來了。馮虞起身,剛要出屋看個究竟,屋門“哐當”一下被撞開,一個嬌小的身影躥了進來,直撲進馮虞懷中,撞得馮虞收不住腳,倒退了兩步方才立定。不用看,這必是採妍了。馮虞垂下頭,只見採妍滿臉的淚花,哽咽著咿哩嗚嚕不知在說些什麼。細聽之下,似乎是說“依虞哥哥,這一去這麼多天沒個音訊,採妍早想離家去尋你了。”
這可把馮虞嚇了一跳,趕緊伸手輕輕蹭掉採妍眼角的淚花,一邊柔聲安慰:“依虞哥哥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可不敢自己出門來找,萬一路上走得岔了,不就見不著面了?”
“不管!坐在家中就是苦等,還不知要等上多久。萬一……哇……”
“不會啦,不會啦。依虞哥哥武藝高強,又有侍衛陪了,哪裡會出事?今後再去哪裡,必定三兩天便捎一回信,再不讓依妍擔驚了,好吧?”
“不行!要一天一封!”
“好好,就是一天一封,不拖欠的……”
好容易勸得采妍止住悲聲,馮虞腦門子都見了汗了。回頭一看,好麼,門口擠得全是人。馮母、忠叔……一個個滿臉的曖昧,顯然是看白戲看得來勁。採妍這會兒也發現不對,回頭一看,“哎呀”一聲躲到馮虞身後,再不肯露頭了。大家已經摸透了採妍的脾性,知道再耍笑下去她可真要惱了,於是笑嘻嘻地一鬨而散。
接下來的時辰單屬兩人了。昏黃的油燈下,一對小兒女枕著胳膊對面坐著。採妍兩隻腳在桌下晃來晃去,很投入地聽著馮虞講述這一路的新鮮見聞。除了小時候那次流浪,採妍還真是沒出過遠門,這會兒聽著什麼都新鮮。尤其是聽到降服山賊那一段,小眼睛一陣陣地冒著崇拜的小星星。看馮虞要轉移話題了,採妍還是意猶未盡。“那些人也是怪可憐見,現下怎樣了?能吃得飽飯麼?”
“細緻情形還不曾知曉,不過這會兒他們已經編入衛所,原先的案子也撤了,已經算是不易了。那些我們沒遇上的,這會還不知在哪方苦撐苦熬呢!”
“萬歲爺怎麼不派個青天大老爺下來,消減些錢糧貢賦呢?”
馮虞一愣,急切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是。總不能告訴採妍當今聖上本身就是個愛胡鬧的,更不好說什麼“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了。想了想,只能是太極推手了。“有句話叫天高皇帝遠,萬歲爺久居深宮,民間之事又能聽到、見到多少?若要吃飽穿暖,不靠天,不尤人,只能是自行發奮,就如我們家一般。對不?”
“嗯!”採妍重重點了點頭。“依虞哥哥最本事了,依妍也要全力幫襯!”
夜深了,兩個人說到後頭也沒更多的話可說,只是依然不捨起身分開,有一搭沒一搭的胡亂說上幾句。馮虞細細打量面前的採妍,原本圓乎乎的面龐明顯是清瘦了許多。
“依妍,這些時日我不在,家中辛苦你了。”
“依妍不苦,只盼著依虞哥哥早些回來就好。”
馮虞自覺得眼角有些溼了。“嗯,我曉得。依妍……”
“什麼?”
馮虞呆呆看著採妍,不知該說些什麼、從何說起。“啊,沒什麼。”
“噢。”採妍的眼神暗了幾分。
“採妍,遲了,早些歇息,明日起就不用那般勞累了,身子養結實了,過些時日不是要上京嗎,一路可有得顛簸了。”
一聽馮虞提起上京之事,採妍一下子興奮起來,這會兒只怕馮虞說什麼都會照做了。“嗯,依虞哥哥,我這便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歇息,這一路定是累得夠嗆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起,馮虞正準備去大食堂看看,突然有人“砰砰”敲門,聽那聲音還挺急的。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