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一摸耳垂,想起來還有一隻耳環在旁人手裡。
而她清楚記得最後一輪,娘子們都渾渾噩噩,同樣意識不清的裴渠緊緊將她的耳環攥在手裡,沒有再藏於任何人手中。
她在裴渠身邊蹲下來,藉著昏昧燈火看他側顏,手則伸到了檯面之下,精準地握住了他廣袖中的手,然後像個惡毒嬤嬤一樣,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將他的手給掰開,如願以償地取回了自己的耳環。
她捏著那還帶有溫度的耳環對著光看了看,又傻笑了笑。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自懷襟中取出一朵還帶著殘餘香氣的小葉梔子,低頭嗅了嗅,最後將它放到了裴渠的鼻子前。
門“譁——啦”一聲被拉開,觀白忽然探了個腦袋進來,看一眼醉酒了的徒弟,連忙同徒孫說:“出來!”
南山回過神,起身拍拍前襟上的褶子,連忙出了門。
她關上門的剎那,裴渠緩緩睜開了眼。?
☆、【一五】烏梅飲
觀白將小徒孫從屋子裡喊出來,小徒孫剛要開口,觀白便立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轉過身偷偷摸摸往樓梯口走。
南山跟他下了樓,四下瞧了瞧,堂間竟是一個人也沒有了,可見是真晚了。她站定了撓撓額頭:“師祖什麼事非得下來說?”
觀白忽然轉過身來,罵道:“呆子!你如何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萬一假醉,在門口說話還不都被聽了去,我還不是為你好!”
南山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卻說:“可他若是假醉,師祖這樣喊我出來,似乎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得了得了,隨他去吧。”觀白一臉的不耐煩,揹著手繼續往外走,看方向是要回寺裡?
“師祖不是說要宿在館舍麼?”
“沒有錢吶!”觀白哼了一聲,“在寺裡一住九年,我已成了個窮老頭子了!”
“咦?師祖不是食祿的麼!”
“說是給我的,我卻連一粒米都撈不到,全給寺裡那個摳門黑心眼的執事僧給吞去了!”觀白說著就來氣,又是一陣喋喋不休的抱怨:“哎老了就是被人欺負,他們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很厲害的!”
南山聽他絮絮叨叨講著,陪他一路往山門走。月光實在吝嗇得可憐,周遭陰惻惻的,南山竟覺得有些冷。
走到緊閉的山門前,觀白才停住了嘮叨也止住了步子。他抬頭看看山門,揹著手道:“竟然真的就這樣過了九年啊!”
“吃好喝好過了九年,身強體壯,師祖也不虧。”南山一副樂天模樣,“住在寺裡指不定還能增壽哩!”
“狗屁!”觀白哼了一聲,“我都一隻腳埋進土裡的人了,還讓我在這個沒趣的地方耗到整個人都埋進土裡去,簡直喪盡天良!”
身為皇室宗親的李觀白,當年亦因諸王作亂一事受到牽連,被迫居於這白馬寺中做個閒人,幾乎相當於終身軟禁。
九年間,來探望他的親族小輩寥寥無幾,多的卻是一些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黃毛小兒,一個個過來求這個帖那個帖,特別煩人!南山則是個例外,李觀白很高興地收了這奇才做徒弟,可沒想到這老師還未當夠,愛徒轉眼就被裴雲起這個倒黴鬼給搶走了!
真煩人,裴雲起這個小妖怪如今也回來了。
不,如今他已是長成了大妖怪,說話做事俱是與先前不同,到底是個有城府且藏了故事的大人了。
觀白想至此忽癟癟嘴,小孩子們都長大了的感覺,真是太差啦!他站在陰森森的山門外,也不著急喊門進去,倒是莫名其妙開口說道:“其實仔細想,你如此費力地藏著掖著教他認不出來,實在很蠢。”
南山瞪了瞪眼:“師祖莫不是將我的底細都托出去了罷!”她用力吸吸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