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繹頓了頓,倒是說:「下一次再出現,你我也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慕子翎一笑,不知道什麼意味的,反問他:
「你想留下來麼?將這樣的景色,留在赤楓關?」
「不,孤沒有那麼愚昧。」
秦繹冷笑了一下,說:「水中撈月,鏡中求花,都是再愚蠢不過的事。孤——」
孤永遠只會做適宜的事情。
他們已經走到了軍營,慕子翎有傷在身,走了這麼片刻,就需要休息。換掉心口創傷的紗布。
僕從帶著慕子翎去大帳裡了,秦繹等在營中,獨自靜靜呆了片刻,又想到了慕懷安。
他每次和慕子翎待在一起,覺得很快活的時候,靜下來了,又會被負罪感包圍。想到慕懷安。
如果他還活著……
自己此刻應該是陪在他的身側。
秦繹無意識走到案前,看著這面前的宣紙筆墨,突然想將這朝夕之蝶和慕懷安畫在一起。
斯人已逝,就在畫中與他相會。
秦繹執筆,微微閉了閉眼,將宣紙鋪平,緩緩下筆。
方才那彷彿一層銀霧一般的朝夕之蝶,一路走來的湖泊蒼樹,都很快在他手中成形,顯出模樣。
他畫得那樣投入,眼中心中,都只有剛才走過的路,見過的風景,和想像中的慕懷安了——
以至於過了許久,秦繹畫完時,才倏然意識到——
這個畫中的白衣人,竟然一點也不怎麼像慕懷安。
倒有點像慕子翎。
「這……」
旁側侍候的小僕見了,都有點遲疑問:「王上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慕公子作畫了。」
秦繹:「……」
「這是慕懷安。」
良久,他抬頭,看著那小廝說。
小廝一時無言,尷尬賠笑道:「小人眼拙……認錯了懷安殿下,小人該死!!」
然而換作任何人,看見那懷中的白袍人時,也許第一反應都會認成慕子翎。
他那站在樹下靜默仰頭的神色,冰冷漆黑的眼瞳,都分明全是慕子翎的神態。
白衣人站在畫中,烏黑的發襯著雪白的衣裳,側容看上去安靜而病氣。
身後的發梢繫著一根紅繩,微微垂了下來。
……這不是一個活脫脫的慕子翎是誰?!
「不過信手胡塗的東西。」
秦繹喉嚨微微滾動,卻掩耳盜鈴似的說:「……畫得不好。」
他伸手就想將那畫幅抓起來,揉成一團扔掉,然而此刻,慕子翎卻恰巧掀簾,走了進來。
「你好了麼?」
他問:「出去接著看看罷。」
慕子翎視線原本注視著秦繹,可是察覺到秦繹神色有異,就也自然而然往下,掃到了秦繹手中按著的畫幅上。
聲音下一刻就突然頓住。
「……這是什麼?」
慕子翎蹙眉,看著畫問。
秦繹不吭聲,旁側的小廝圓滑世故,見他們倆氣氛微妙,趕忙出來打了個圓場:「這是……這是王上畫給慕公子的畫像!」
秦繹手指緊了一下,似有點不想承認,但又終歸什麼都沒說。
「慕公子快過來看看,王上畫得像也不像。」
小廝接著奉承笑道:「方才趁慕公子去換藥,王上特地畫得,想給慕公子一個驚喜哩。」
慕子翎將信將疑,走了過來,小廝卻已經諂笑著將畫卷舉到了慕子翎面前。
「慕公子看,是不是畫得傳神極了?」
慕子翎垂眼,看著他手中的薄紙,見上頭果真有一個白衣人。
站在他們今夜看過的風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