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有明年的禮物。」
西淮從攤開的古籍上收回眼光,勉強露出一個笑,望著銀止川。
「你想要什麼禮物麼?」
銀止川問:「我也送個你一樣東西吧。」
「你送給我的東西我已經收到了。」
西淮卻說:「你不要將它收走……就很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的視線裡慢慢都是銀止川。
銀止川甚至能從那雙漆黑幽深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而西淮就這樣沉默地看著他,很久都沒有移開,像要一直把他的身影裝進眼睛裡帶走一樣。
「……怎麼了?」
銀止川怔怔地,突然從西淮的注視中察覺到了些異樣,奇怪地笑了一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似的。」
從前幾日毫無理由的落淚,到現在無時無刻不在看著銀止川身影的留念注視。
即便是遲鈍如銀止川,也彷彿意識到了隱約的不對。
「沒什麼。」
西淮卻說:「想到我爹親了。再過幾日,就是他們的祭奠。」
銀止川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卻見西淮閉上了眼睛。
他面向陽光,太陽的光線落到他的臉上,越發顯得蒼白。
他的身形和麵容都透出一種脆弱感,就好像一捧稍稍一碰就會被毀壞破碎的琉璃一樣。
「我有時候想,要是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
良久,西淮輕聲說:「但是為什麼世事總是常分散,少聚歡。」
「……」
銀止川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和他一樣,都是飽經離別的人。
最後,庭院的牆外有一位挑著豆花路過的老人。
他肩膀上扛著扁擔,一面走,一面唱: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唯願人長久,與君千里共嬋娟。」
——惟願人長久,與君千里共嬋娟。
西淮靜靜聽著,那悠揚的聲音好像從隔世傳來,將他此生一切意難平的悲苦之處都訴之一句。
如果真的無法長相守,那麼明月共看,可請風遙遞,千里託寄相思。
西淮看著那白牆高籬,怔怔的,不知怎麼突然落下淚來。
當晚,西淮在燈下熬了半個通宵,做好了那個荷包。
並在裡頭放了一張信箋。
上頭寫了他從來沒有對銀止川說過的話。
西淮把信箋放進荷包裡,並想像了一下銀止川受到這荷包的情形。
他也許會很高興的吧?
西淮想:在未來他不在銀止川身邊的日子,這個荷包會代替他,讓銀止川不受孤單。
這樣想著,讓西淮自己心裡也有些高興,很想讓銀止川快些收到。
他再次檢查了一番荷包的針腳,都是很漂亮很縝密的,這才將荷包封了口,放至枕頭下,緩緩走到桌邊去吹燈了。
月亮很快升到了最高處,夜色深沉。
近四更的時候,一隻鏤空的細管卻點破窗紙,悄無聲息地吹進了幾縷白煙。
冷四春蹲在屋簷上,過了會兒才走進西淮的臥房。
然後徑直從床頭摸走了西淮枕下的荷包。
「花君。」
他重新回到屋頂,卻很恭敬地,單膝跪倒在一個輪椅之前。雙手奉上西淮的荷包。
花辭樹淡漠地取了,拿在手中看了看。很柔軟精緻的東西,一瞧就知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從前只知葉逐顏的詩做得好,不想他願意愛一個人時,也能做出這樣精巧別致的傳情之物。
「這個傻孩子。」
花辭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