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嫌煩,不願發。
軍子仰頭望天,天上的雲黑漆漆的,如他的心情一樣灰暗,軍子想,樂君果然心軟,原來苦差使輪到的都是些心軟的人。
軍子借錢的嘴挪了幾挪,總沒挪開。軍子低頭不敢正視樂君,他尬尷得要死,默然跟著樂君機械地走。
快到一處三叉路口,樂君瞧了瞧手錶,突然心慌地說,幼兒園都下班一個小時了,我得趕緊接孩子去。忙亂中的樂君臉色寡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汁。
軍子舔了舔唇,不聲不響。本來人高馬大的一個俊男,此刻成了霜打的茄子。軍子感到又渴又餓,兩條長腿再也經不起磨蹭了。
樂君說,你住哪兒?軍子語塞,老半天緘默。招待所只能住最後一個晚上了,兜裡還剩一毛錢。軍子悵然若失,他明白招待所和這座城市一樣不可靠,一旦缺了錢,都虛嘰嘰地絆人腳。軍子只想坐在一個安靜溫暖的小屋裡,歇歇他憔悴的心。
樂君又問軍子,你住哪兒?
軍子搖了搖蓬亂的發說:“不知道。”
樂君抹了抹額上的汗,瞥了瞥軍子,又迅速轉移視線。樂君的臉上終於綻出了痛苦不堪的神色,樂君說,你到底住哪兒?
軍子吞吞吐吐說了實情,但沒說錢的事。
樂君說,吃完飯再說。樂君咬了下唇,掉頭猛走。
軍子也放快了步子緊跟樂君,樂君走得七拐八扭,背上紮起來的馬尾巴來回擺動,擺得軍子充滿了由衷的感激。
樂君在廠裡兩扇生鏽了的鐵柵欄工廠門前停了腳,回頭眨著眼睛,語氣顫微微地說,到了。
軍子用一種請求又無奈的口吻說,給我買盒煙吧。樂君說,啥牌子的。
軍子說,能冒煙的都行,最便宜的。
樂君抬頭。軍子看見樂君的睫毛上有淚。
樂君住在雙蘭廠的近大門東側的一排平房的最東端,軍子看到這個廠子一片荒寂,廠區一角堆滿鏽跡斑斑的機械裝置。
樂君告訴軍子,她就這家工廠的工作,廠里長期不了發工資,就到報社去打工了。
進了樂君的家,軍子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約五六歲的小男孩正爬在桌上看畫書,小男孩一見樂君就撲過去喊,媽媽,你咋才回來,我都快餓死了。我把留言條都寫好了,正要到外面去吃飯呢。
軍子對樂君說,這麼小就會寫字了?
樂君看著軍子,又愛撫地摸著小男孩的頭說,小黑旦,今天,咱們和叔叔一起出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小男孩眼睛一亮,興奮起來,說,媽媽,我的話算數嗎?
樂君忙改口,別鬧了,你要聽話。
小男孩興奮的勁兒蕩然無存,爬到桌上偷偷地窺視軍子。
軍子做了個意味深長的鬼臉。黑旦沒樂。軍子的心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楚,他環視這間夾在群樓間的小屋,屋內一張雙人床,一張桌子,一個破舊的櫃子上放著日常用品,還有一把吉他斜斜地躺在床角。軍子在屋裡看不出男人的用物,床頭上留著紙條,開啟來,見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地著:
媽媽:
我餓了,我吃牛肉麵去了。
下午7點05分
樂君麻利地收拾東西,最後拿出二百塊錢塞給軍子說,先用吧。
軍子意外地伸手,很久才將錢裝進兜裡。
軍子說,我會還你的。
樂君的嘴角徽微向上翹了翹,只說,咱們先去吃飯。
黑旦立馬活躍,一下子拽住樂君搖,媽媽呀,火鍋雞好香呀,吃走吧,媽媽。樂君點頭,點得很負責。
火鍋店裡人多,香味竄來竄去,軍子偏著頭看黑旦專注地啃雞腿,軍子試探地問樂君,不等你那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