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是個有學問的人,也是個能臣。 但是,他所讀所學,從來就沒有明確過真正國家概念。 在四百五十年後,這個政治概念在動盪中被提出,然後又在一個個偉人的手中,將四萬萬散沙凝聚在一起。 朱祁鈺是拾人牙慧而已。 對此,于謙感覺自己的觀念好似清晰了起來。 聖人雖然跳脫,但是,冥冥之中,于謙也稍微能夠理解確立國家概念與基層治理之間的關係。 “陛下,道理臣懂,可是,若由朝廷指派里長,怕是不現實。” 于謙將話題拉了回來,不然都不知道聖人會偏到哪裡去了。 “這只是探討,於尚書覺得為何不可?” 朱祁鈺很認真的問道,畢竟,這方面他所瞭解的也不多。 “依照戶部統計,以陛下之念,不算遼地等邊陲,我朝有縣一千三百餘,一縣周遭有村少則百餘,多則三百之數,去中值,便有二十六萬不計數。” 于謙舔了舔嘴唇,繼續道:“以秀才為例,每三年縣試,各縣少則八人,至多二十人,若取中值,便是一萬八千二百餘,中秀才者,還需苦讀,以備舉人直至進士。” 朱祁鈺在一旁不斷點頭,別看一萬八千很多,這算是整個大明人口每次產出的大學生了。 更何況,秀才很多並不具備管理能力,能養活自己都難,更何況去管理一個村。 光是想想,就頭疼。 朱祁鈺揉了揉眉心,道:“若是將學校鋪開,所出之人,投入鄉村,於尚書覺得是否可行?” “不可。” 于謙還是否定,道:“臣知陛下心思,但學校若是鋪開,那各地學堂府院,該當如何,要是陛下一意孤行,也該想想,光是內帑,可否承擔每年支出?” 朱祁鈺的學校教育體系,要說是屬於平民教育,光是沒有學費和學雜費這項,大面積鋪開的話,每年花費也是天文數字。 可是,沒有義務教育,就沒有足夠的基層管理人員,沒有基層管理人員,想要靠宗族去治理基層,那麼沛縣這類的情況就無法阻止。 “也是。” 朱祁鈺捧起茶杯,自顧自喝了起來。 “其實,陛下無需如此憂心。” 于謙連忙開口,道:“比起學校,陛下不是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解決?” “哦?於尚書說說看。” 朱祁鈺立馬挑眉,目光炯炯看向于謙,連茶水都放下了。 “如今京營學習氛圍也極為濃厚。” 于謙輕輕撫著鬍鬚,眉眼中帶著笑意,道:“陛下當初推行學習小組,不也是有此心思?” 那雙眸似乎看透了一切,于謙邊說著,邊點頭自我認可,道:“比起學校,軍伍歷練之人,更加令行禁止,也不是不堪重任。” 聞言,朱祁鈺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感覺自己有些思維慣性了。 自發學習也是學習,沒有人規定學習一定要在學校之中,自己搞出來的事情,自己都忘了。 “若是在軍中設定文考,以學校考試之形式,於尚書覺得如何?” 朱祁鈺雙手抱胸,閉眼喃喃道:“我怎麼把這給忘了,京營有二十萬大軍,集中學習,集中考試,還省去了舟車旅費,若是每年能抽出萬餘人…” 聲音越來越小,但是于謙聽得清楚,果然不出他所料。 聖人日理萬機,有些事情疏忽,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對於聖人事事為大明億兆生民思慮,于謙心中也免不了受到激勵,大有一種吾道不孤的感覺。 不久後,朱祁鈺才從思考中睜眼,側頭看向于謙,道:“若是要推行,也不可僅指派里長,否則各村宗族,皆會反感,朕以為,可設立村長,以村中推舉之形式,選一人,其餘由老人輔佐,而里長則是朝廷連繫鄉里、發展鄉里、加強鄉村建設之存在。” 于謙聞言,雙眸眯了起來,這怎麼有種二桃殺三士的感覺。 看上去,雖然和裡甲制沒有什麼區別,可那什麼村長之位,很明顯就是用來平衡村中各族的存在。 “陛下,英明。” 對於推選這種事情,于謙並非持反面態度。 歷史中,就有不少能臣能吏是這麼產生的。 只不過大多數都是世家豪門,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修橋鋪路,施粥救濟,也只有這些人普遍有著能夠做出這種收買人心的事。 而且,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