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吳老爺悽然一笑,踉蹌起身。他瞧著輪椅上的老友屍體,長嘆了口氣,拖著那條枯黃白綾,轉身離去,幽幽說了句:
「章大公子,老夫還債去了,求你幫老夫帶句話給沈夫人,千萬保遠山一命。」
第83章 倒春寒
這幾日倒春寒, 天冷得要命。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慢悠悠地行在長街上,趕車的是老梁,他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劍客, 還是傷了唐令卻還活著的幸運傢伙。有人說, 老梁的劍術一般,只不過鼻子靈, 總能聞到危險和殺氣;也有人說,老梁練的是殺人之術, 十步一人, 絕不留情。
這種人活得太孤太傲, 可如今他心甘情願充當車夫,那馬車裡坐著的人,定不簡單。
車裡只坐著沈晚冬一人, 她的肚子實在太大,只能半躺半靠在軟墊上,一手護住大肚,另一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這是她第三次去唐府了, 前兩次都被侍衛擋在門外,這回怕是……哎,再試試吧。
三天前, 她脫了衣裳準備歇午覺,剛躺上床,誰知明海竟光著身子摸了上來,跟她痴纏了好一會兒, 才從後頭環抱住她們娘仨睡覺。
這壞東西喝了點酒,沒多久就睡著了,鼾聲如雷。
她嫌煩,把這人推到一邊,穿了衣裳下床,準備叫玉梁去外頭買點金絲黨梅解解饞。誰知走到外間時,聽見玉梁和張嬤嬤正在諞閒傳。
吳老爺死了,用一條舊白綾懸樑自盡。而今吳家是山窮水盡了,翩紅實在是沒有變賣的東西了,為了讓老頭子下葬的稍微體面些,她到處去磕頭借錢,受了不少羞辱奚落。
沒辦法了,翩紅只有來沈府,誰料又吃了閉門羹……
其實這幾日死的人太多,吳老爺只是滄海一粟罷了。舅老太爺杜明徽前不久被打成黨人,家被抄,族人或關或殺或賣,老大人這會兒也生死不明,哎,大人一生清白,傲骨嶙峋,堂堂三朝老臣,少帝的老師,怎能受得下這種羞辱。
後來,她讓玉梁拿些銀錢送與翩紅,先把人埋了,以後的事只能聽天由命。晚上的時候,她問了明海,杜老先生也算是咱們的舅舅,難不成真由著唐令將他挫骨揚灰?你到底怎麼想的。
還記得明海只是淡淡一笑,並未表現的多擔心,說:此番何首輔將定陽民變之事推到唐令頭上,打算撤了司禮監批紅之權,誰料老唐反咬一口,說五斗軍民變其實根本就是何首輔暗中操持的。朝野內外登時清議紛然,老唐便以莫須有的罪名,血洗了遍何首輔一黨。放心吧,少帝即將大婚,屆時會大赦天下,我會讓老唐將舅舅放出。只不過舅舅這人實在太傲,我擔心他會用自盡來喚醒龜縮著的百官與士人。這裡邊的事太複雜,你即將臨盆,還是不要插手了。
不要插手?
杜老先生曾經對她有恩,也算她的老師了,焉能置之不理?她私下裡叫來老梁,求老梁拉她去唐府求情,誰承想唐令竟拒絕見她。
她知道,上回在酒樓,她把唐令的尊嚴傷了。
正心煩間,馬車忽然停了。
沈晚冬深呼了口氣,在老梁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眼看去,唐府的後門依舊守備森嚴,豪奢富麗,卻充滿了血腥味,讓人心生俱意。門口守著的那個年輕將官瞧見她又來了,疾步跑了過來,抱拳行禮,好聲好氣地說:
「夫人還是請回吧,督主這些日子太忙,誰都不見。」
「知道了。」
沈晚冬淡漠地瞅了眼那將官,搖頭嗤笑了聲,艱難地跪下,她扶著後腰,揉了揉發酸的鼻頭,強咧出個笑,對著不遠處的那扇高門說道:「侄女來給叔叔請安。」
果然下跪後沒一會兒,從府裡就出來好些穿著華貴錦衣的婆子和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