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嘉樹餘光瞥到不遠處的身影,伸手放下前面座椅背後的小木桌,好整以暇地坐著,屈起指節敲了敲桌面。
“不去,我要學習。”
“……”面前兩個人怒了,“你學個屁!你別裝……”
“要去哪兒呢?”老鄧揹著手,笑眯眯地站在背後問。
兩個人想也不想,“去上網啊……學!去上學。”
最後尾音拐了山路十八彎,表情驚恐地圓了回來。
老鄧眉目一凝,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提著兩個人的校服後領,把人扔到第一排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坐。
他走之前還回頭望了眼坐著那人,“你也老實點!”
“哎。”連帶著三張苦臉杵在眼前,喻嘉樹有點壓不住笑,勾著嘴角應。
戚瑤用餘光瞥了眼,老鄧剛走,這人就摸出手機打遊戲了。
手肘鬆鬆放在大腿上,螢幕掩在小木桌下,明明是躲藏的動作,他做起來卻格外散漫,眉眼清冽,有種漫不經心的撩人。
感覺不是什麼好學生。
戚瑤一頓,收回視線,抿唇接著寫題。
試卷寫到一半就卡住了。
社群中學和一中的教學質量明顯有差,她能拿到一中的錄取名額,但成績在一中不過中等。
戚瑤皺著眉算數列,草稿紙上字跡整齊娟秀,卻怎麼也解不出來。
卡了好半晌,忽然聽得耳邊清越的聲音又懶洋洋地響起:
“求和公式用錯了。”
戚瑤一頓,偏頭看他。
少年背靠在椅背上,背後是宏偉的禮堂穹頂與紅色絲絨幕布,眉眼清冽,鼻樑高挺,下頜線利落,神色漫不經心,舉手投足間又帶著蓬勃朝氣,漆黑的瞳孔盯著她。
“不信啊?”喻嘉樹挑挑眉。
他一局遊戲完,等人進來的間隙,看這小姑娘一直對著同一道題發呆,現在又對著他發呆,覺得這姑娘有點傻傻的。
遊戲快開了,喻嘉樹瞥了眼草稿紙上有些熟悉的字跡,不知道怎麼想的,乾脆伸手從自己的筆袋裡抽了支黑筆出來——
長臂一展,筆跡精準地落到了她用錯公式的地方,乾脆利落地改掉了
。
戚瑤猝不及防,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僵硬地看著那隻手在她草稿紙上塗畫。
男生挺白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握筆的姿勢標準,動作間露出指根處的一顆淡色小痣。
那顆痣像什麼標示性的東西,如同當頭一棒,將戚瑤發神的天靈蓋豁開,清晰的記憶一閃而過。
等差數列的求和公式在她草稿本上浮現,字跡潦草但鋒利,橫豎撇捺收放自如,頗有點力透紙背的瀟灑感。
非常地……熟悉。
戚瑤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紛紛雜雜閃過很多畫面,她驀然想到了無數封信的落款,想到了無數張郵票,想到了男生簡短卻一針見血的分析……
想到了她無數個仿徨失措的深夜裡,所有所有的情感寄託。
她耳邊一陣陣轟鳴,好似靈魂出竅。
半晌,戚瑤睫毛輕顫,沒再看草稿紙上的正確公式,偏頭盯著少年清冽的眉眼,近乎艱澀地問:
“你讀過《橘頌》嗎?()”
少年一怔。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老鄧的聲音從麥克風裡傳來,拖著聲音通知大家教學樓供電已恢復正常,請各位同學回各自班級繼續上課。
戚瑤一個人坐在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禮堂裡,盯著那瓶被遺漏的,還未拆封的橘子汽水,怔然出神。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燥熱夏天裡突如其來的停電,究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