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高地。宋字帥旗猶自飄揚。可是四下望去,只是一片兵敗如山倒的慘狀。寬闊的戰場上,到處都是日軍火炮翻犁起高高低低的煙柱。日軍的黑色人浪,一波波的拍擊在防線的左翼。一個個山頭上面,總兵,遊擊,參將,甚至提督,旗營都統副都統,參領的將旗都已經次第翻倒。青衣包頭的清軍。如蟻巢遇水一般,就看見人潮翻翻滾滾地退了下來。
日軍於凌晨展開攻勢,全線進擊。不論是他宋慶為主的中央戰線,還是依克唐阿為主的右翼戰線,都頂住了日軍的第一波攻勢。只有左翼的豐升阿部。他的十八營吉林練軍,二十營新募吉林續備練軍,齊字練營五營。卻一觸即潰,幾乎是槍聲一響,就全線退了下來!
日軍頓時轉移主力於左翼,順著豐升阿讓出的突破口卷擊進來。前線各營欠餉少的也有三兩個月了,不少人都誓不力戰。擋住日軍第一波攻勢,已經算是對得起各自的軍門大帥了。左翼一旦崩潰,其他地方的守軍也紛紛退了下來。整個戰線上,就只看見日軍的攻擊隊伍,在向前湧動!
宋慶麾下的親兵戈什哈大多都已經派了出去,在他坐鎮的山頭下排成一條人線,人人大刀出鞘,大隊大隊的敗兵潰退下來,就在他們這裡被阻住。幾個亮藍頂子,玳瑁頂子的武官失魂落魄一般的被揪出來,按在地上就砍了腦袋。饒是如此,潰兵還是越來越多,到了此地,既不能後退,卻又再無回去抵抗的勇氣。混雜在一處,呼聲震天。
“宋軍門!弟兄們三個月一文錢不見,朝廷叫得好聽,送餉錢來啊,送軍火來啊!”
“淮軍都是德國毛瑟,咱們都是鐵板開司單打一,炮都不見幾尊,他們旅順丟那麼快,咱們已經頂硬打了一氣兒了!”
“軍門,可憐可憐咱們毅軍老弟兄跟你二十年。豐升阿他媽地先跑了,他們旗人的天下自己都不上心,咱們打個什麼勁兒!”
“軍門,下令撤吧!這仗沒法兒打了!”
宋慶只是在山頭上閉目不語,幾十個戈什哈簇擁,只是不住的看著他們的統帥。海風吹過,宋慶帽子下的白髮散出幾莖,只是在風中亂顫。
兵敗如山倒……放眼四顧,全是大群大群的潰兵,在這裡被阻攔了一下,其他地方還是在發足狂奔。將領和親兵騎在馬上頭也不回的逃跑,士兵們罵聲連天的在後面跟著,軍裝號坎槍械丟了一路,路邊全是被丟棄的傷號。日軍炮彈掠過。在人潮當中炸出灰黑色的煙柱。每一發炮彈落下,就有拖著大車地馬匹驚炸,將人潮當中的大車帶倒。無數雙腳踏過來,不管人馬,都被踩進了土裡。
七萬大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軍門,退吧……”
說話的是一個宋慶子侄。領他的護軍親營,按著腰刀蒼白著臉看著眼前一切。七萬人崩潰的場面太過於慘烈,讓他說話地聲音都變得顫抖了。
宋慶恍若不覺,只是喃喃自語:“這叫打的什麼仗,這叫打的什麼仗……二百多個營都堆在這裡。皇上以為兵多就能守住,稍微退一步就要腦袋………餉呢?軍火呢?怎麼不運上來?叫我節制諸軍,我又能節制著誰?徐一凡沒到就匆匆讓他當這裡地欽差總理軍務,我的話就更沒人聽了……皇上啊皇上,你要求好,但是仗不是這麼打的哇!”
子彈這個時候已經嗖嗖的從這個山頭左右掠過,幾個戈什哈被打倒。更多地人卻簇擁在宋慶身邊:“軍門,當心!現在沒法子了,退吧!”
宋慶還沒答話,就聽見靠海那側的戰線爆發出一陣更大的喧囂聲音,隨著海風,傳遍整個戰場。轉頭向那裡望去,就看見自己右翼也已經崩潰了下來,大團大團的潰軍山洪傾瀉一般的退了下來。日軍穿插在亂軍當中,將局勢攪得加倍的混亂。
日軍的旗幟在一處處山頭樹了起來,他們前進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