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他早年的想法,此刻自當是蹲下前進或是乾脆衝殺過去,可是蹲下就意味著前進速度變慢,而衝過去則無法保持隊形,眼下也唯有強頂著明軍鳥銃手的射擊前進。
走在前進的路上,譚景仁一步步的跟在前面的那個如他一般動作的刀盾兵身後向前邁著步子。
他所處的位置乃是清軍中路的中心位置,所以明軍的那些鳥銃手並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裡,而是隔著硝煙向他們先前印象中,也是潛意識中威脅更大的正對著他們的清軍開火。
硝煙的背後,明軍鳥銃手手中的武器彷彿可以連續發射一般,中間只需要極小的間隔便能夠發射一次。譚景仁不明白明軍是怎麼做到的,至少他所見過的鳥銃手沒有能夠如此的。
“繼續去射殺邊上的那些傻蛋吧,千萬別向我這裡射擊。”
即便身邊的清軍幾乎沒有出現中彈的情況,但是遠處的左右兩邊卻始終在傳來中彈清軍那痛苦的哀嚎聲,這使得譚景仁和他身邊的這些清軍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每隔幾十個呼吸便是一陣鳥銃發射的聲響,伴隨著的便是更多清軍倒地的哀嚎聲。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突然傳來了一陣“轟”的炮聲。
從聲音上判斷,譚景仁覺得應該是陣前的那些虎蹲炮,可就在他的念頭剛剛出現的剎那,他清軍面對著那些虎蹲炮的方向瞬間被硝煙所籠罩。由於間隔的距離已經不是很遠,譚景仁甚至看到了那些虎蹲炮口所閃耀出的火光。
如條件反射一般,譚景仁立刻用盾牌擋住了腦袋和前胸,同時毫不猶豫的蹲在了地上,彷彿烏龜一般把頭和四肢儘可能的縮在甲殼之後。
而就在譚景仁做出反應的同時,隨著鐵砂、石子掃過清軍陣線,哀嚎聲也開始在他的身前和身旁響起。
“打不到我,打不到我,到不到我……”
蹲在地上,舉著盾牌,譚景仁如同魔障了一般不斷的給他自己洗著腦,試圖如是做就可以在這修羅地獄般的戰場中得到保全。可是就在這時,一個顧不小的力量卻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只是這一下子便將他驚了起來。
“譚傻子,快起來,再不起來軍官們要殺人啦。”
沒有了腦海中迴響著的炮聲,也沒有了此前每幾十個呼吸便要響上一陣的鳥銃聲,有的只是軍官的呵斥聲和身後那個長槍手王啟年的提醒。
王啟年的那一腳直接將他踹了起來,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督戰軍官手中正在滴血的腰刀,譚景仁嚥了口唾沫,依照著軍官命令補到第一排繼續前進。
明軍的炮擊使得清軍最前排計程車兵幾乎為之一空,甚至就連譚景仁那一排的清軍也有一些沒能倖免於難,只是箇中的受傷情況不同,真正被當場殺死的卻是極少。
“王兄弟,多謝。”
沒有敢回頭,但是感謝的話語還是說出了口。身後的這個靠著把妹妹獻給本營的一個把總才能入營裡當兵吃糧的金華府本地破落戶,在平日裡譚景仁一向是頗有些瞧不起的,只是沒想到此刻竟然會出言提醒,著實讓他感激不已。
應了譚景仁的致謝,王啟年心中的不爽才稍稍紓解。他和譚景仁這等安慶兵不同,乃是金華府本地人士,若不是被這些馬進寶帶來的綠營兵欺辱過甚,再加上他拖家帶口又不敢像其他人那般逃到山裡,怎麼會將小妹送給那個綠營軍官當小妾。
此間得到了譚景仁的感謝,平日裡受盡白眼而鬱結於胸的憤懣瞬間釋放了一些,使得他不由得感慨於剛剛只為了前面有個人頂在第一排繼續直面明軍而做出的選擇。
心懷兩端的二人遵循著軍官的命令與其他清軍繼續前進,只是奇怪的是,硝煙背後的虎蹲炮不再發射不說,就連那些每隔幾十個呼吸便作響一番的鳥銃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