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凡事不免相讓些,劉家二老雖嫌媳婦撒痴作嬌,一慣躲懶,奈何她嘴乖,又會奉承,且過門不到一月,劉老太翁的病已大有起色,眼看便能下地,一時也說她不著。
這日劉大郎陪她回孃家,方吃了午飯出來,珍娘便纏著他要買珠花。
劉大郎手中銀錢早交她磨得七七八八,略應得慢了些,珍娘便不自在,谷都了嘴要發作。
誰知一眼瞧著歡郎,一時眼底酸漲,哪說得上話來?劉大郎只當她氣著,猶把好言語來安慰。
珍娘哪裡聽見,只覺胸中翻江倒海,把歡郎狠看了幾眼,才將目光移到小娥身上,但見幾人說說笑笑,儼然一家子光景,心中又氣又恨,險不曾把唇兒咬破。
珍娘方氣怔怔的,交劉大郎一拉,迴轉心神,看了丈夫,愈覺他相貌粗蠢,及不得歡郎半分。
眼瞅著歡郎去遠了,按捺不住,只推有物事落在孃家,交丈夫等在巷口,自家把裙兒一提,一路追了去。
走了約摸一頓飯功夫,見幾人三轉二轉進了處巷子,停在一家人門首,開了鎖,須臾就進去了。
珍娘想著兩人雙棲雙宿光景,指甲盡都掐在掌心裡,停了一時,胸口起伏,立身不住,不覺靠在那巷牆上,把頭臉掙得通紅。
又喘了一會,方快步走回來,也不管丈夫還等在巷口,悄悄轉回了孃家。
進門便扯了林氏,把腹中苦水盡皆倒將出來,說到後頭,且哭且罵,不防徐彥青在邊上聽個正著,如何耐得住?立時就要出去揪小娥來採打。
林氏只怕鬧大了交女婿知道,又恐兒子吃虧,一時間上竄下跳,恨不能多出幾雙手來,到底打發了女兒,把門閂得緊緊的,又叫枝兒守緊了後門。
也虧徐彥青半日便消停下來,一連幾日足不出戶,林氏放下心來,四處託人說親,徐彥青只由她。
又隔了兩日,許知縣一早便等在福州城外,身後一干大小官員,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從早上直等到正午,方見崔巡撫的轎子姍姍而來。
許知縣笑容滿面迎上前去,說了好些勞苦功高的話頭,一路將崔巡撫迎到城裡,方到縣衙邊上,斜刺裡猛然衝出一人來,眾衙役阻攔不及,眼看那人將將衝到巡撫轎前。
風定
( )話說那人直直往轎前衝來,歡郎眼尖,一眼瞧見那人是徐彥青,心中格登一下,就曉得不好。
急切間哪及多想,早有人喝了聲不得衝撞,崔巡撫就要揭起簾子,歡郎把眼一掃,瞧見頂上一戶人家窗臺上,一盆菊花開得正好。
說時遲,那時快,歡郎把手中長鞭一卷,徐彥青叫了聲青天大老爺,正往袖裡抽狀紙,花盆便不偏不倚砸在他腦門上,頓時愣在了當地。
歡郎乘勢向一班衙役喝道:“如何讓人亂闖,衝撞了大人該當何罪?!”
早有兩個機靈的上前按了徐彥青,一個將他胳膊一擰,就將他擠在牆邊,另一個卻做出扶人的模樣來,將身子一擋,暗裡掖出條巾子把徐彥青嘴堵了,兩個一拖一拽,一徑將人拉過了街角。
那崔巡撫這廂才慢悠悠打起轎簾來,許知縣心中老大一團疑惑,面上卻一絲不顯,下了馬,徑向轎中請罪。
崔巡撫哪將這等事體放在心上,不過略略說了兩句。等他進了縣衙,歡郎便將臉一沉,轉過街角,見徐彥青還交人按在地上,臉上髮間盡是泥土,額角拉了個口子,血順著眉尖滴下來,喉中猶在啊啊作響。
歡郎看了他半晌,忽然把腳尖踢在他小腹上,眼見他疼得蜷起了身子,仍死瞪著自家,不由微微笑將起來,把身子一矮,瞧著他道:“原本我手頭事急,還想多等兩日,既然你恁般等不及,回去我就讓人下定,也好讓她早些進門。”說著扯出徐彥青袖中的狀紙來,扯成幾團,在腳底碾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