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歡郎跑過來,左看右看,道:“人家躲都來不及,你還來看我,笨死了……”
小娥忍了淚意,半晌方結結巴巴道:“你,你才笨!好好的,這,這是怎麼了?”
歡郎如何看不出她眼紅了,越笑道:“算了,不說你了,來都來了,弄哭了也很麻煩,別瞪我啊,哎……”說來說去,只一字不提入獄之事。
見小娥又要開口,忙報怨道:“好歹帶些吃的過來啊,空著手就來了。”
小娥醒過神來,匆匆開了蓋兒,把碗端與他,看他狼吞虎嚥,只把臉別了。
忽聽歡郎道:“這扁肉不是你做的罷?”
小娥才把頭搖了,就聽他道:“我說麼,你做的可沒這麼好吃,也真怪,你別的都罷了,就只扁肉做不好……”
他猶自絮絮嘮嘮,小娥待要說他,張了幾下嘴,卻把淚珠兒落下來。
歡郎慌了,擱了碗,把衣袖胡亂擦在她臉上,急急道:“我胡說的!你做的也很好吃,不,你做的最好吃!”
小娥方道:“誰說這個了……”
歡郎已陪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以後再不說了……”
他嘻皮笑臉,引得小娥又哭又笑,惱起來,只將他一推,道:“你不用瞞我,我知道的,不是為了我家,你也不會得罪縣太爺……”
方哽了聲音,就聽歡郎噗的一笑,一時只呆了臉看他,歡郎越笑個不住。
小娥漸漸紅了臉,大聲道:“你笑什麼,哪裡好笑了?”
歡郎忙收了笑,一本正經道:“別傻了,周知縣還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和我過不去,我入獄實和京中一人有關,其實……”
見小娥眼也不眨看了自家,只道:“這些事彎彎道道太多,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總之和你無關就是。”
小娥將信將疑,只將碗端與他,看他吃得香甜,不免強顏歡笑,兩個又說幾句,衙役就進來,要鎖門,小娥只得收拾了食盒,走出來。
再說陳氏自歡郎入獄後,三魂出竅,整亂了一日,方交人快馬送信,報與許知府,又打發了人去京裡,一壁使銀子上下打點,幾日間焦頭爛額,只像沒頭蒼蠅一般。
這日方吃了知縣夫人的閉門羹,一肚子氣,又聽桃英說鄭千戶娘子門都不交她進,抖了一回,但說要她何用,些須小事都辦不好,一個耳刮子過去,只交她跪著,自往床裡睡了。
晚上方記起不曾與歡郎送飯,跳起腳來,又把青童發作了一頓。
不說陳氏惶亂,只說到立冬那日,小娥又往監中去了一趟,幾個衙役臉色卻難看了許多,說不上兩句就進來趕人,青童好話說盡,各各塞了銀子,方把人打發了。
小娥情知不妙,出來再三問著青童,方知許知府兩日前亦交人下在獄裡,一時手足冰冷,只把牙格格撞將起來。
半日方默默走回家裡,也不向易仲兩口兒提起。晚上翻來滾去,通不曾睡好,第二日恍恍惚惚坐在鋪裡,見一人直愣愣進來,抬眼看時,卻是徐彥青。
小娥起身就要叫馬婆子,交徐彥青搶上一步道:“我有話與你說!”
小娥別了臉,仍往裡走,徐彥青惱了,扯了她袖兒叫道:“你當那人還有命護著你?!”
小娥只摔了手叫馬婆子,徐彥青大恨,咬牙切齒道:“我花了銀子打聽的!他和他老子,一家子都是死罪!你早日撇了手便罷,晚了時,求我也不成,到時莫怨我狠心……”
方覺快意滿腔,說個不住,就覺小娥抖將起來,還當她怕了,心中得意,柔聲道:“你如今同我回去,還來得及……”
冷不防交小娥一摔手,指了巷裡,冷冷道:“出去!”
徐彥青一愣,方呆呆看了她,又聽小娥道:“出去!別在我鋪裡!”